第一章（2/2）

那条龙是夜一样的黑色，一对翅膀似乎有身体的两倍那么大，没有被完美地收在背上，后爪受了伤，鳞片被狰狞地撕开了，暴露出柔软鲜红的肉。龙被他摔到地上之后很快就爬了起来，不是再扑向他，而是在原地吐着它肉粉色的舌头，两只前爪不停地捋着，杰克从它金色的眼睛中看到了赤裸裸的嫌弃。

杰克想了想，退回刚才自己休息的地方，捡起一只兔子丢到龙面前。龙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闻了闻兔子，颇为满意地眯了眯眼，张嘴咬住了脖子，却没能咬破兔子的皮，它执拗地专心撕咬。杰克趁它不备，抓住时机，用特制的捕兽网网住了龙，然后迅速地将网收起来。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发出一阵阵咆哮，开始猛烈地挣扎，然而它越挣扎网收得越紧，杰克在一旁看着怒吼的龙，汗不停地流，不敢放松片刻。

直到网紧紧地束缚住了龙，连那对翅膀也无法动弹半分，它只能在地面上喘着粗气时，杰克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吸急促，这才感到肩膀传来阵阵刺痛，被龙咬伤的地方伤口不算深，血染红了大片地方，但好在已经没有在流了。

杰克摘下斗篷，脱了上衣，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伤药给自己敷上，然后点了支烟拿着酒走到龙前坐下。龙金色的瞳看着他，打了个喷嚏。

真小，真可怜。

杰克想了想，叼着眼捡起一边的兔子，用刀从被龙咬开了一点点口子的地方撕开，把兔子剥了皮，边喝酒边撕出一条条肉喂给龙。龙也不客气，眼睛傲慢不屑地看着杰克，张开嘴接受了把他捆成这样的人的喂食。

真单纯。

喂完了两只兔子，杰克起身去河边洗手，顺便也把身上的血污洗去。

洗干净后，他回身发现大型犬一样的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赤身裸｀体的小孩蹲在那，他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确实没有看错。

小孩捧着他的酒袋，仰头喝完了里面剩下的几口酒，转脸茫然地看着他，手和嘴周围还残留着兔血，躯干和四肢不同程度的纠缠着捕兽网纹路的痕迹，右脚上有狰狞的伤口。杰克看到小孩舔了舔嘴角，突然神色一变，丢了酒袋咆哮着向他扑来，然而人类少年的身体细小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也很细小，听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威慑力，他没有躲，任由化为人形的龙把他扑到在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四肢紧紧地箍住了他。

真是糟糕……

杰克感受到人形的龙的温热的鼻息，还有自己像是被含住了的脖子，看着蓝色的天空和尖尖的树梢，闻着青草、泥土、湖水还有兔血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思绪乱成了坏掉的纺织机上的线。

或许我的小杰克现在也有这么大了吧。

皇宫的效率应该没有变快吧。。

“你！坏人！”

龙说话了，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西比拉王国皇室的腔调也是龙熟悉而陌生的人类语言。

他伸手摸了摸龙的头发，是细软的触感，说：“对不起了。”

龙趴在人类身上，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湿润的人的肉｀体的温暖以及那具躯体之中传来的在耳边无限放大的有序的跳动声，仿佛回到了母亲的翅膀下，卸下了一身防备。

对不起……人类会怎么回应呢？

“好！我知道了！”

听到龙带着皇室的腔调的回答，杰克低低的笑了，龙听到笑声，起身，疑惑地看着杰克，不明白人类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这是它在皇宫里没有看到过的。

杰克看着在自己身上俯视着他的人形的龙，看到龙金色的眼睛，很纯净，有疑惑有傲慢。他心里感慨，是个有着乌黑的头发，巧克力一样颜色的皮肤，纤细修长的身体——漂亮的小孩，如果没有那双阳光颜色的眼睛的话，确确实实是个漂亮的人类小孩。那双眼睛，让龙的人形有一些野兽一样的天真又有一些异兽的妖异。

矛盾却又和谐。

他起身，说：“天快黑了，我该走了。”

“走？”龙歪头看着他，一只手——也是前爪，移到了他的脖子上，用力掐住，凶狠地说：“不许走！”

化为人形的龙的前爪小小的、软软的、很冰凉，毫无威慑力。

杰克翻身把人形的、瘦小的龙压住，放轻声音说：“你快离开这里吧，那些人快要追上来了。”说完他起身，穿上自己的上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而龙蹲在那看着他，手撑着地，眼睛一眨也不眨，明晃晃的，和太阳相辉映。

而那太阳垂在树林上方，树影躺在被染黄的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凭空生起油画一样的粘稠粗糙的质感。少年形态的龙在这一片油画般的风景中，也成了油画的一部分，是皇宫里的人喜欢的、有着不真实的美人的、矫饰的田园风景画。

不知道伊斯亚脑子有没有变好一些。

杰克把斗篷盖在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