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无声(1/2)
这种事情应当慎重?直到与克莉丝汀相约参加苏黎世伯爵夫人的宴会,佳娜还时不时回想起幽灵朋友这句回答。
说实话,从前不是没人对佳娜表达过相似的劝诫,但她一律充耳不闻。至于那些记忆周期甚至存留时间都短暂到来不及托付深情的亡灵?不可否认,相对于生者,佳娜对它们的确有种近乎无底线的温柔;但在埃里克之前,它们之中并不会有哪一位清醒克制到对她在床笫间的特长表达不赞同的意见。
事实上恰恰相反,尽管佳娜从未用这取悦生者的手段取悦哪位亡灵,它们却总是比生者更容易沉沦其中——最终就连原本支撑其存在的牵念也忘却了,只剩一缕缕相似的欲念在佳娜身边聚集徘徊,无形无质,却在冥冥中坚决地阻碍着所有窥见这绝妙风情的生者,譬如那些狂热追捧佳娜的客人们对这珍宝的侵占。
而佳娜对这种执念的回应还要早于自己记事之前。事实上,她也不记得自己最初被迫窥探的是哪些亡灵们残破的记忆。但在低俗咖啡馆那种地方,最多的无非是妓/女或嫖客恣肆交欢的景象——不只是亡灵淫靡的幻梦,生者间的醉生梦死也算司空见惯。
比起后者,前者通常只是多了几分难言的颓唐麻木,怨恨之类过于激烈的情绪倒并不多见——而作为某种意义上的被庇佑者,佳娜一面被这些灰暗沉重的东西深深困扰着以至于对生者,或者说一切不属于亡灵的存在反应迟缓,一面又忍不住渐渐对它们生出许多同情与温柔。这一切相合,便是这个世界从佳娜尚不知事起,日复一日留给她最深刻的烙印。
再长大些,她也曾迷迷糊糊从那些梦,以及外人的闲谈里提炼出一点儿关于道德廉耻之类的说法。但还是那句话,在低俗咖啡馆里,那些东西的份量实在很轻,而佳娜记事时,姐姐卡洛塔已经开始被母亲教导起取悦男人的本事了。
现在想来,母亲对她这个性情孤僻的小女儿似乎多少带了些干干净净过活的高尚祈盼。只是相比聪颖要强的姐姐,这恰巧是她唯一可能胜出的本事——尽管年纪还过分幼小,但在低俗咖啡馆这种地方,当她偶然流露类似的“天赋”时,甚至能够为人称羡。
天知道那对因反应迟缓而总是被人嘲讽蠢笨的小女孩儿来说是怎样动人的体验!因此,当卡洛塔试图保护妹妹的纯洁无忧时,她却早已兴致勃勃地窥探过所有能够找到的淫靡残梦,并同形形色色的客人们充分磨练过了——早先还只限定在对孩童有特别癖好的贵人们之间,稍大些跟着卡洛塔进了巴黎歌剧院,不久便乐陶陶地同阿曼达、塞丽娜这些女客们纠缠起来。
阿曼达是佳娜款待的第一位女客。彼时她已能勉强应付亡灵们的影响,却也已习惯了对亡灵们投入更多的感情——尽管它们大多直到化为无形的执念也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阿曼达是个美妙的意外。
严格来讲,阿曼达才是佳娜在生者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佳娜记得,初见时这个贵族女子身上便流溢着绝望颓败的气息,而那时候年纪太轻,也不大谨慎的自己错把她当做新死的亡灵主动攀谈。
阿曼达骗了小傻瓜佳娜足足三个月,拉着她尝试了许多女子通过道具求欢的诀窍——有些成效斐然的,后来时常被佳娜用在其他女客身上。
阿曼达到最后也没同佳娜说过,那逼迫自己走上死路的缘由;佳娜也未反复对友人强调,她腹中那个逐渐孕育成型的魂灵有多渴望看看这现世的风光——她们仅仅是定下相伴的约定,然后各自诚恳地履行。
在这期间,由阿曼达牵头,佳娜认识了许多如塞丽娜那样的女客,“小羊佳娜”的名声也在那时候达到最盛——不久后便在她刚与某个女客欢爱过的包厢里遇上了埃里克。
对于这个一开始虚弱到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幽灵,佳娜天然便有种更为深刻的怜惜。但与此同时,佳娜也做好了这伶仃的幽魂在任意一次交流间隙忽而消散的准备——直到她发现这个幽魂每一日都在尽力压抑对自己的渴望。
这对一个幽魂,尤其是埃里克这样虚弱的幽魂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当然,经过佳娜自私的谋划,他现在已不再虚弱了,但随之而来,对她那种无法自抑的渴望显然也日益强烈。
布盖的死亡是个危险的兆头——除却那种与日俱增的贪婪渴求,还有亡灵对生者本能的憎恨。
类似的兆头其实相当少见,但佳娜往常也曾遇上过几回。通常来讲,她不会受伤,但被长久地困在某个亡灵扭曲的残念中也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经历。
佳娜还记得自己第一回毫无防备地被拖进某个残念中的情形。
那残念的主人似乎是佳娜的女客之一,分明已年纪不轻了,却不知何时对佳娜托付了整颗芳心——她便是塞丽娜口中那种深恨佳娜于床笫之外了无余情的女子了,可惜直到死后才得到那铁石心肠的小羊羔真正的怜惜。
老实说,佳娜不是太想回忆被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震耳欲聋的扭曲告白淹没是怎样的感受,她只记得自己在那主人自以为虔诚的残念里困了很久——直到那梦境里一切情绪、意念全都被对她的渴盼替代,并使主人逐渐同其余所有亡灵一般化作单纯的执念才得以脱身。后来又遇到过一两次类似的状况,佳娜不过用心些引逗,便很快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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