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成嘉音(1/2)
与初次改编时的艰涩相比,佳娜最后一次定稿显得格外高效——继承自原曲的单旋律与动机并未被削减,却不再具有鲜明的位置,几乎完全泯然于新作之中;而仅由一架钢琴演奏出的主旋律竟已隐隐给人以惊艳的感受。
这是比初次改编更严重的挑衅!埃里克在心底咬牙切齿;对音乐溶于本能的虔诚,或者别的什么更为隐晦的情绪却逼迫他诚实地作出评价。
“你怎么会想到借鉴异国的旋律?是克莉丝汀私下的歌舞给了你启发?”除了过长的沉默,幽灵朋友的询问在佳娜听来并无异样——包括对克莉丝汀毫不掩饰的欣赏。
“也算同她有些关系。”女孩儿悻悻然道,像姐姐平常那样不悦地绞了绞眉毛,但立刻又换上点儿得意的神情,“我告诉过你,埃里克,我见过不少异国的亡灵,其中一位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多年来一直本能地追随着她,梦里却日夜不休地回荡着来自家乡瑞典的小调。”
“他是克莉丝汀早逝的父亲,在克莉丝汀同拉乌尔订婚那天就完成执念消散了。”说着,女孩儿小小地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模样,“老戴耶先生你知道吧?他是瑞典著名的小提琴家,而且也擅长作曲,他还在时,因为克莉丝汀的原因,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别告诉我,那软弱的老鳏夫就是你的神秘恋人!”埃里克脱口而出,虽然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但那句满含讥诮与怒火的质问已被层层机关忠实且清晰地传达到佳娜耳中。
“当然不是!您怎么会这样想?”女孩儿脱口而出,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或冤屈,却下意识半垂了眼帘,甚至一改平常没话找话说的风格,两句话过后就陷入了顽固的沉默——丝毫没有解释那位“神秘恋人”身份的意思。
事实上,小羊佳娜可以在床笫间轻松讨好任何人,无论对方是贫穷还是富有,男人或是女人。可当她以为自己所憧憬的是一位高尚克己的英灵时,便认定一切类似的特长对彼此的相交都并无益处——在此之外,佳娜实在是个腼腆的姑娘。
其实,现在距她向塞丽娜吐露心事那天已经有段日子了,“小羊羔的神秘恋人”这个话题也早已不再是人们茶余饭后闲谈时的重要主题——以佳娜平常对生者之事的冷漠,本来很难想到这一节;可谁叫她近年来就只任性过这一回,只自作主张给埃里克一个人扣上过“恋人”的帽子,就偏偏这么巧合地被事主质问呢。
自然,埃里克轻松看破了佳娜掩饰并不高明的心虚,于是理所当然将之作为女孩儿说谎的标志。尤其是,当他瞧见佳娜难得对自己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耳边又传来女孩儿温柔的责备:“埃里克,别这样说——虽则我也认为他那时本不必过于悲伤,但在我看来,你们的灵魂同样纯粹高尚。”
“纯粹?高尚?”埃里克粗略地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单词,下意识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讥诮老戴耶还是嘲笑自己。
“你瞧,埃里克,你们同样热爱钻研旋律与曲调的奥秘,灵魂中同样镌刻着对音乐的热情——你们甚至同样爱着克莉丝汀……”说到这里,佳娜也状似轻松地笑了一声,深色的眼眸忽而流露某种近乎天真的神情,“说不定你们更适合做朋友呢……”女孩儿绵软的尾音勾着点儿似有若无的委屈投进埃里克暗潮汹涌的心湖,令主人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本能地想反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教你谱曲?”长久以来,某种一直盘踞在他心底的警兆忽而又迫近了几分,埃里克不知如何化解,只得本能地维持着这高尚从容的表象。
“戴耶叔叔没有特意教导过我谱曲,不过他从前有时会对我讲讲相关的事情,有时还会邀请我悄悄去吉里夫人家玩儿他留下的小提琴。”他听到佳娜用一种亲近怀念的语气感慨。
女孩儿在他过长的沉默中踌躇了一会儿,再度开口便无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其实与您相比,他对我并不严厉,也没有任何……任何特别的期望。”最末一句微弱得像是蚊吟,以剧院幽灵精心设计的机关也难以清楚传递——他只瞧见那小羊羔花瓣般娇美的面颊上晕起一抹诱人的薄红,语气也并不像是单纯的讨好或安抚——反而近似某种含蓄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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