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泡影(1/2)
薛芷柔用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娘亲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和爹爹。
薛景悲伤之余, 重新捡起了科举的决心, 博个功名,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
小小的薛芷柔觉得孤单, 就会跑到薛景膝下,说:“爹,你替娘多抱抱我好不好?”
薛景心如刀绞, 抱起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把她放在腿上, 不禁想象起林星幼时的日子。
他曾听林正说过,他们的爹好赌,家里只要有一个铜板都会被他搜刮出来,不顾妻子儿女的死活出去赌。没钱了就打人,却不是打妻子, 因为打坏了她没法挣钱, 他专打两个孩子,用来威胁妻子不断地给他带钱回来。
林星这辈子太苦了,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起来, 却早早撒手西去。
想到这里,薛景泪流满面。
薛芷柔也难过,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说:“爹, 对不起, 你很想娘对不对?我也好想她!”
父女俩坐在屋中相顾无言, 默默流泪。
薛景决定买个侍女来料理家中的事,林星在世时他不是没有提过,可林星说,家中多了外人,夫妻俩就生疏了,但现在必须要找个人照料薛芷柔。
侍女买来了,名叫紫雁,长相干净,手脚利落,把薛家料理得井井有条。
可每当薛芷柔叫她紫雁姐姐,她就笑弯了眼睛,说:“还是叫我雁姨吧,我比你大了十多岁呢。”
薛芷柔乖乖地改了口,这么小的孩子,没发现买来照顾自己的侍女似乎更喜欢照顾自己的爹,一有空就往爹的书房跑。
紫雁打扮得越发俏丽动人,薛芷柔说不上来她有什么变化,而薛景只顾着读书,闲的时候教教薛芷柔,很少抬眼看紫雁,也就无从知晓她安了什么心。
过不了多久,不知道哪里传出来风言风语,说薛景有意要娶紫雁做续弦。
林正过来探他的口风,说:“星儿走得早,芷柔怪可怜的,你要续弦我不说什么,可总得找个体面人家的姑娘。你和一个小丫头不明不白的,星儿九泉之下怎么能安心。”
薛景道:“兄长说的什么话,星儿走了才多久,我怎么会生出那种心思!”
“那就过阵子再说吧,我帮你留意留意,找个性情出身都好的姑娘。”林正道。
“兄长不用挂念,我不会续弦,姑娘家进门就当了继母,对她对芷柔都不好。”
“也好。”
林正走后,薛景要赶紫雁走,紫雁哭着求了很久,又百般讨好薛芷柔,总算在薛家留了下来。
薛景请了邻里来家中做客,明里暗里告诉他们,谁再提及自己和紫雁的事,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于是没人敢再嚼舌根,这件事算是平息了下来。
薛芷柔年纪小,不知道外面有过这样的传言。
过了两个月,紫雁神神秘秘地交给薛芷柔一个护身符,说:“小姐,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住持大师开过光,你戴着它,有什么心愿很快就能实现的。”
薛芷柔看着护身符,慢慢地溢出眼泪,小鼻子红红的,她抬头问:“它能让我娘回来吗?”
“这……改天我去庙里问问大师。”
薛芷柔天天盼着紫雁去庙里的日子,好不容易盼着了,她坐在家门口等着紫雁回来。
紫雁回来后,又交给薛芷柔一个符,低声说:“大师说了,只要找人戴上这个符,让你爹娶了她,她就会变成你娘!”
“真的吗雁姨?”薛芷柔喜出望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紫雁。
紫雁温柔地笑,摸摸薛芷柔细软的头发,点头:“当然是真的!”
薛芷柔想也不想,把护身符交给紫雁,说:“那就给雁姨戴上吧!”
“小姐,我可不敢。”紫雁有些为难。
薛芷柔瘪了瘪红嘟嘟的小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说:“我好想好想我娘……雁姨,你变成我娘好不好嘛……”
紫雁勉为其难地接过了护身符。
薛芷柔破涕为笑,说:“我这就让我爹娶你!”
“小姐,等等!大师说,不能让你爹知道护身符的事。”
“为什么呀?”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符就不灵了。你只要对你爹说,你想让我当你娘就可以了,明白了吗?”
“好!”薛芷柔开心极了,“雁姨真好!”
“记住,还不能让你爹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件事哦!你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的主意,是你想让我当你娘,记住了吗?”
“嗯!”薛芷柔兴冲冲地跑向薛景书房,小小的身子,长长的头发,又柔软又可爱。
薛景见薛芷柔满脸喜色,放下书问:“芷柔怎么这么高兴?”
“爹,你娶了雁姨好不好?”
薛景一怔,说:“为什么?”
“我想让她当我娘!好不好啊爹,我好想我娘!”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呀!爹,我想我娘了!”薛芷柔很快又眼泪汪汪。
薛景看出了问题,知道是紫雁在蒙骗孩子,就安抚她一阵,把这件事混了过去。
吃完晚饭,紫雁照顾薛芷柔睡下。
薛景对紫雁道:“你过来。”
紫雁的心一跳,强忍住兴奋,低着头跟他进了书房。途中还不忘把发髻拉得松一些,衣领敞开一些,又将自己的双唇咬得红肿水润。
薛景点上灯,说:“收拾东西,走吧。”
紫雁被吓懵了,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是不是紫雁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清楚!”
“不,紫雁不清楚,请老爷明示!紫雁好不容易到了好心的老爷家,要是老爷赶我走,我又要去过苦日子了!请老爷发发慈悲,留下紫雁吧!”
“你心思灵巧,竟然能想到用芷柔来骗我,待在我薛家真是委屈了你,你自去找别的人家吧。”薛景说着,转过身去。
紫雁哭着爬过去,伸手就要去抱薛景的腿,哪想到他忽然往前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不管她怎么求情,薛景愣是没有转身,只是冷冷说:“别吵醒芷柔!”
第二日清晨,薛芷柔一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久违的香味,那是她娘最拿手的肉饼,据说整个镇上没几个人会!
是娘回来了?!
她高高兴兴地穿上衣服,披散着软而长的头发,跑出房门,看见桌上放着馋了许久的肉饼!
“娘!娘!”她一边往厨房跑,一边流下了眼泪。
厨房里果然有个妇人,背对着门正在忙活。
薛芷柔跑过去,那妇人缓缓转过身,却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
薛芷柔一惊,扑簌簌流下泪来,问:“婆婆,我娘呢?”
老妇人弯腰慈爱地笑道:“小姐,桌上的饼是我做的,快去尝尝看!”
薛芷柔大哭着跑了出去,在门口撞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缩了缩脖子,低声叫她:“小姐……”
薛景大步走了过来,牵过薛芷柔的手,说:“那是赵婆婆,以后给我们洗衣做饭。这是碧儿,往后给你作伴。”
“那雁姨呢?”
薛景脸色沉了沉:“她走了,芷柔,她不会变成你娘。你娘她、永远都不会……”
薛景忍不住哽咽,说不出话。
薛芷柔垂下头,鼻子酸得厉害,说:“爹,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的,让娘放心的!”
碧儿过来,掏出手帕给薛芷柔擦眼泪。
赵婆婆忙完了,一手牵起一个小姑娘,说:“老爷,小姐,开饭了!”
四人来到饭桌边,赵婆婆和碧儿是亲祖孙,薛景让她们也一块儿吃。
赵婆婆给薛芷柔梳了头,就坐下吃饭。
四人看着就像是一家人,很快就其乐融融。
吃完饭,碧儿看看薛芷柔,又对着镜子看看自己。
薛芷柔不解:“我的脸脏了?”
碧儿摇摇头,说:“小姐是小姐,我是小丫鬟,我们不能梳一样的头!”
薛芷柔对着铜镜看了看,说:“没关系,很好看!”
碧儿伸出小短手,笨手笨脚地给她重新梳头,可梳了半天也梳不好,碧儿急哭了。
赵婆婆赶过来,以为她闯祸了,忙拉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薛芷柔顶着鸟窝一样的头发,说:“赵婆婆不要骂碧儿,她想给我梳头,可是梳不好,急了。”
赵婆婆说:“这小丫头,是嫌老婆子手脚笨呢!好,以后去县城里,老婆子我多留意留意大小姐们怎么梳头,回来给小姐梳!”
慢慢地,碧儿和赵婆婆从只会卖力干活,变得心灵手巧,会帮薛芷柔梳好看优雅的发式,给她挑选最时新大方的衣服,把薛芷柔照顾好成了她们最大的目标。
一年一年地过去,薛芷柔慢慢长成了半大姑娘,亭亭玉立,水灵温婉。
而赵婆婆也早已寿终正寝。
眼看女儿再过几年就要及笄,薛景终于鼓起勇气,要离家去考会试。
临出门时,林正来了,对他说:“让芷柔来林家住着,你安心去赶考。”
薛景思索良久,同意了。
薛芷柔不舍地拉着薛景胳膊,细声细气地说:“爹,记得早日回来啊……”
薛景热泪盈眶,多么像,多么像啊……
女儿和星儿多么像……可不同的是,当年两人都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如今却只有父女分离的悲伤,而这种时候,两人格外容易想起早逝的林星。
薛景上路了,薛芷柔跟着林正去了林家。
林正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配上足够的奴仆,待遇规格不比自己的女儿林姝差。
林姝正在书房里昏昏欲睡地听着先生讲课,忽然听见外面的丫鬟们兴冲冲往同一个方向赶,她连忙站起来去看个究竟。
“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
“小姐,听说老爷带回来一个表小姐,长得很漂亮,我们……”那丫鬟见林姝的脸沉了下来,连忙低头不敢再说。
“带我去看看!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她是天仙下凡不成!”林姝鄙夷地说。
她不是没有见过薛芷柔,不过见得少,郑氏很少让她和薛家往来,就算见着,也不会拿正眼看她,所以她不记得薛芷柔长什么模样。
丫鬟战战兢兢带着她去了薛芷柔的院子,远远看见,小丫鬟惊得合不拢嘴。
林姝气得满脸通红,转身狠狠合上小丫鬟的嘴,说:“小心舌头掉了!”
薛芷柔很快就听说,林姝回去发了脾气,责罚了很多奴仆,心想大概是自己的缘故,惹得她不高兴了。
晚上与林正一家用饭,郑氏对她皮笑肉不笑。
薛芷柔是聪明人,知道她们母女不喜欢自己,也就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只尽自己应尽的礼节,心中也不生气。
反倒是林正看不下去了,也不管薛芷柔在场,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对郑氏母女冷冷说道:“芷柔喊我一声舅舅,你们两个摆什么臭脸!”
林姝又羞又气,涨红了脸。
郑氏忙说:“你凶什么!姝儿今天身子不舒服,大夫说不能见客,她能坐在这里已经不错了!”
林正懒怠与她们争执,挥手让她们随意。
用完了饭,林正劝薛芷柔:“你舅母和表姐最近有些烦躁,你不用在意。”
薛芷柔说:“没事的,舅舅。”
“你就当这里是你家,缺什么就告诉舅舅。”
“是。”薛芷柔虽然觉得林正亲切,可到底是不常见面的长辈,有些拘谨,拿出薛景离去前给她准备的银钱,说,“这是我爹让我带来交给舅舅的,当做我的花销。”
林正笑道:“这些钱你留着,别拘束,想吃什么用什么都别瞒着舅舅。不瞒你说,当年是你娘帮郑家躲过了一场大难,郑家欠你娘这份恩情,舅舅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谈完了话,薛芷柔回到自己的院子,林正自然是回去把郑氏和林姝训斥了一顿。
从那以后,薛芷柔在舅舅家与林姝平起平坐。
林姝不服气了,自己是林正唯一的孩子,什么都独一份,她薛芷柔算什么,凭什么和自己用一样的东西!
就处处刁难她。
有下人说薛芷柔漂亮,林姝就用各种理由折磨下人,下人们不笨,很快就知道了受罚的原因,不久后府上清一色都是对林姝的溢美之词,而对薛芷柔,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在府上碰面,也是能躲就躲。
读书写字,薛芷柔也比她强,她就闹,教书先生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一个教书先生说林姝的字漂亮,林家才平静下来。
林姝洋洋得意,薛芷柔波澜不惊。
一年又一年,两人表面上相安无事,可背地里林姝从没有停止过排挤薛芷柔。
可碧儿却看不下去了,问薛芷柔:“小姐,舅老爷说有什么事就告诉他,你为什么不说表小姐那样对你?”
薛芷柔道:“他们是亲父女,要是为了我生出嫌隙就不好了。”
“那就一直在这里忍着?”碧儿说着,双手合十,仰天祈求,“老天爷啊,求您开开眼,让我家老爷快高中回来吧!您怎么忍心让我家小姐受这种折磨!”
薛芷柔笑着戳她的额头,说:“表姐很快就要出嫁了!”
“真的?”碧儿大喜。
“且看着吧,舅舅舅母给她相了个不错的郎君,定完亲就要成婚呢。”
碧儿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我看表小姐要嫁出去,有点困难……”
薛芷柔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别咒人家!”
“对,呸呸呸!祝表小姐马上就嫁出去,和她的郎君一辈子和和美美如胶似漆白头到老,不用回林家来!”
“傻丫头!”薛芷柔又笑,“这是表姐的家,她想回来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这不是为了小姐开心嘛!”碧儿又开始了甜言蜜语,“只要小姐开心,我就开心!小姐笑一笑,我愿意给你摘星星月亮!我要是男人呀,怎么也要把小姐娶回家好好疼呢!”
薛芷柔被她这么一说,羞得红了脸,嗔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说什么娶啊疼啊,也不害臊?”
“怕什么,又没人听见!”碧儿笑嘻嘻说道,“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啊?”
薛芷柔被她这么一问,暂时忘却害羞,开始仔细思考起来。其实她也想过,既然爹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自己在林家有些不自在,不如早早嫁了出去,可没想到林姝的亲事先成了。
不过好好想一想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也是很有必要的,万一哪天爹让舅舅托人给自己说亲呢?
想了许久,碧儿在一旁等着,不知不觉把她的蜂蜜玫瑰膏吃了大半。
薛芷柔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说:“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郎君骑在马上,说要带我去外面看看……兴许是我不常出门,太想出去看看吧,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碧儿两眼放光,问:“小姐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薛芷柔柳眉微蹙,摇头道:“雾太大,看不清。等太阳出来,雾要散了,他却骑着马走了,可惜了……”
碧儿点头道:“说不定小姐日后真能嫁个骑马的郎君呢!他一定是个将军,保家卫国,娶了小姐,小姐就有福了!”
薛芷柔抿嘴笑:“做梦罢了,当不得真。再说……再说他们要上战场,朝不保夕的,不好……”
“不会!我要是男人,娶了小姐,我就天天在家陪着小姐,谁还要出去打仗啊!”
薛芷柔拿了块玫瑰膏放进她嘴里:“你最爱油腔滑调哄我开心!先堵住你的嘴!”
碧儿正在长身体,嘴馋得厉害,便拿住玫瑰膏继续吃,笑弯了眼睛不再说话。
她抬头看一眼薛芷柔,春日的阳光洒进屋子,勾勒出她的侧脸,鼻梁高挺精致,樱唇小巧红润,她的脸又白又透,比林家最好的玉还美!
小姐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郎君呢?
碧儿不禁为她想象开了。
像小姐这样倾国倾城又温柔聪慧的女子,应该嫁世间最英俊最强大最有钱最会疼惜人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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