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火(1/2)
世人对于玉面飞狐的真容有很多个版本的流言,大众认可程度比较高同时也是玄学色彩最为浓重的一版便说,玉面飞狐之所以为盗,是因为丢了自己的真容,而他在江湖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寻回自己的真容。
关于玉面飞狐的传闻坊间也流传了很多,其中最为出名的一件便是他的发迹之作。
那是十年前的上元佳节,玉面飞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皇宫大殿前,将一副长长的画卷铺开在玉阶之上,御林军闻讯赶来,便见玉面飞狐正一手拿着个小酒壶,一手端着狼毫笔,潇洒地坐在阶上画画。
他画的是一幅《当时明月图》,画作已近尾声,御林军要拿他入狱,却无一人能碰到他的衣角,震怒之下的御林军弯弓搭箭,放出阵阵箭雨,玉面飞狐便提起画卷在箭雨之中辗转,身形似鬼魅般灵活。
等御林军带来的羽箭告罄,玉面飞狐方才重新摊开画卷坐下。他将手中的酒壶倾了倾,酒水似银河落了满阶,开春的寒风拂过,卷起阶上一些意义不明的白色纸片,定睛细看,才发现那竟是祭奠死人的纸钱。
御林军说他是大不敬,他却连目光都未施舍给阶下众人,只专心地投注在画卷上。最后被吵得实在无法,方才在唇畔竖起了食指,低声道,“再等一等,就快完成了。”
就是这样一个传说中充满了冷艳与神秘色彩的人物,眼下当着衣轻尘的面,不仅显露了真容,而且竟是笑得像哭一样。衣轻尘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觉得有些不真实,“同十年前比瘦了,笑得也丑了。”
慕容千将衣轻尘放下,后者这才注意到眼下二人竟是身处城隍庙的瓦上,城楼之高,伸手可摘星辰,放眼览尽万家灯火。慕容千就地坐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雪哥哥站着可累?”
衣轻尘挨着慕容千坐下,此时他的情绪十分复杂,记忆中稚嫩的孩提已经出落成了俊逸非常的青年,虽仍面带些少年狂气,体格却远比自己来的高大强壮,想来从今往后,虽仍以兄弟相称,却再也轮不到自己来保护他了。
察觉到衣轻尘在看自己,慕容千微微扬起唇角,“雪哥哥这般看着我作甚?”
衣轻尘心中有些感慨,“十年光景,你终归还是同我一样做了贼人。”
慕容千挑眉,“雪哥哥很失望?”
衣轻尘伸手抚上慕容千的头顶,记忆中的小千从来都像只小狗,只要被自己揉揉脑袋,便会忘却所有的不愉快。指尖触碰发丝的瞬间,衣轻尘能明显感受到慕容千僵了一下,而后才克制着放松下来,衣轻尘觉得他大约是抗拒了,便象征性地揉了一揉,抽回了手,“这十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从一个只会躲在身后哭泣的孩童成长为如今的盗首,说没有吃苦衣轻尘是不信的,这背后究竟要承受多少冷眼谩骂,他自是深有体会,那些因偷吃食而被拳打脚踢的日子几乎占据了他眼下所能想起的全部记忆。多到他曾不得不怀疑,自己活着是否便只能如蝼蚁这般下贱?
那时的他还有小千需要照顾,所以他挺过来了。
可这十年里,慕容千还有什么?
慕容千从袖中倒出一支雪白的长笛,笛身上镂着不甚明显的兰草,纹路中还有丝丝缕缕沁入白玉的血迹,笛身上有两处断痕,皆被人用金箔粘好。慕容千一手托着长笛,一手托起衣轻尘的右掌,将长笛渡了过去,“有千山雪,有《伶仃》。”
千山雪便是笛名,《伶仃》则是自己当初为哄小千睡觉而胡乱吹奏的一首曲子,怎知慕容千这小子乐律天赋极强,只听了一遍便将曲子记在了脑中,如此哼哼了许多年,明明是怪异的调调,却凭生被他哼出了一股子西域风情。
衣轻尘再见千山雪,心中百味杂陈,放在手心摩挲许久,终还是还给了慕容千,“你将它维护的很好,如此托付与你,我也十分放心。”
慕容千面色复杂,衣轻尘回味着自己方才那番话,觉得有股临别托孤的意味,生怕慕容千再误会了什么,便解释道,“今次正式将它赠与你,是因为你能比我更好地使用它,你晓得的,我五音不全......”
慕容千却打断道,“雪哥哥吹什么都很好听。”
衣轻尘还想再劝诫劝诫慕容千,不能如此盲目憧憬,话在喉头尚未托出,突如其来的打更声却搅乱了他编排好的话语。
循声望去,夜色中,本应是洛河书院的位置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撕裂了渭城原本的宁静,街道上全是披衣出门看热闹的居民,衣轻尘站在高处,自然也比他们看得清楚些。
他看见,火光之中有一人,沐火而舞。
他难以置信地拭了拭眼,愕然中想要再走近些,脚下却已踩空,身子正要下坠,慕容千忙一把从后边抓住了他,“雪哥哥你无事吧?”
衣轻尘不自觉回想起前日的梦境,心有余悸。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方才为何竟会做出那般痴傻的举动,若是以轻功闻名于世的衣白雪居然从高楼摔下摔死,定是会成为江湖笑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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