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七】家(1/2)
早晨六点半,北京密云区。
密云是北京最大的市辖区,位于北京市东北方,自古有京师锁钥之称。然而这里每天的清晨,也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小区边上的早点摊,城管下大力气整改过几次,终于有点正儿八经的样子了。顺着最外面各式各样的小车挤出来的窄道往里走,空气里蒸腾着奶白的雾气,油锅里滋滋的响,和北京话天津话东北话河北话交织在一块儿,组成这个地方独特的环境。
卖油条的摊主吆喝一声:“您要几根馃子?要嘛样的?”
这位大叔看来是天津来的。
摊位前头站着个瘦高的青年,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刚拿笊篱从锅里捞出来的油条:“要两根那种绞在一块儿的,四根那种粗的,再来两杯豆浆带走。”
“好嘞!”摊主答应着,麻利的把油条捡出来,“刚炸好的,还脆生!您拿好——豆浆要嘛样的?”
“都要原味儿的。”
“得嘞!下一位——”
徐鲸拎着油条豆浆,巧妙的绕过排队买早饭的人群,向着小区的方向走过去。
这是个旧小区了,道路规划的一般般,停了辆车以后路就窄的可以,骑个自行车都得小心翼翼的别刮着人家车漆。早晨起来锻炼的大爷大妈们各自拿着扇子木剑,上附近公园里跳舞打拳去。
这边的居民还带着久远以前从四合院里带出来的友好风气,见了徐鲸回来,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声不绝:“小鲸,回来啦?”
“你爸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还给你爸买了早点?赶紧回去吧!”
徐鲸的唇边带着久经排练的微笑,轻车熟路的打发了他们。
这些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相当单纯的大爷大妈们,根本想不到他们拦下来打招呼的年轻人是个何其冷酷的杀手。
他愉快的上了楼。
筒子楼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楼道里黑漆漆的,扶手上、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小广告,接着楼道窗户的光一看,配色红红绿绿,怎么艳俗显眼怎么来,看久了很是伤眼。
这种楼房没有电梯,拐角处还堆着各户人家在家里摆不下的杂物,稍有不慎就会蹭的一身黑灰。楼梯高度的设计很奇怪,又矮又长,似乎生怕住户的腿能伸开似的。地上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掉了一个玩具,残了半边的小丑鱼,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徐鲸却是很适应一样,迈着长腿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四楼。
西户的门是那种蒙了一层纱网的镂空铁门,铁门上结了锈,外面贴了个手写的福字纸,里面还有一层厚实的木门。
徐鲸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这门不知道多久没上过油了,一拽就喀啦喀啦的响,徐鲸拉开外面那层铁门,里面的木门一推就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大概是住户还没起,窗帘都没拉开。徐鲸回身把木门关上,豆浆油条往堆满了杂物的桌子上一搁,刷一下把窗帘拉开了。
这是个典型的而且很穷的单身男人的家。
地上就是水泥地,常年的磨损让地面有些坑坑洼洼的,客厅窄的转个身都难,更别说墙角还摆了张床。床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晃悠了两下,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长久的穷苦和忧愁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他的头发白了一半,和黑的另一半两掺着,无声体现着时光的侵染。
他穿着北方老爷们最爱的大背心大裤衩,脖子上挂了个玉观音,那观音看着料子也不好,倒是刻的手法不错,看着慈眉善目的。
“不是跟你说了上屋里睡去?”徐鲸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打扮,语气里少有的透出一点温情,“我又不在家,你在里面睡是能怎么的?”
徐至诚根本不搭理他这茬儿,他套上扔在床边的拖鞋,往那旧的报废的沙发上一坐:“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顺便招呼也不打的拖过塑料袋,拿出里面的油条就卡擦卡擦的开始吃。
徐鲸也不在乎,他拿过一个小马扎,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吃:“我回我自己家还要跟你报备?”
“我呸,”徐至诚刚好咽下一口油条,头也不抬,“哪啊就你家了?你见过谁十月一年的不回家的,啊?”
徐鲸在面对这个孱弱的、看起来都不用一刀,一把就能弄死的半老头儿的时候,却显出了罕有的、连在赵陆吾面前都没有过的耐心和好脾气,浑身上下的戾气收的一干二净,除了瘦点之外和所有普通的面对家长的男青年没有什么不同。他给徐至诚插好了豆浆,放他面前:“小心噎着,我又不跟你抢。”
徐至诚毫不客气的拿过来喝了一口,支使他:“去,把电视给我开开,我要看新闻。”
徐鲸任劳任怨的去开电视。
电视是古旧的款,后面还有个沉重的“大屁股”,显示屏也一般般,一打开就是刺啦刺啦的黑白雪花,得拍两下才算是出正常彩色画面。
徐至诚舒服了,开始正儿八经的“审问”:“说吧,这次回来是来干嘛的?”
徐鲸垂下眼睛:“我回来看看你。”
徐至诚嗤笑:“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是碰上事儿了才巴巴跑回来,怎么的,以为你爹年纪大了就看不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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