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1/2）

6.

第二日是个雨天，晨时醒来，便能听见雨声淅淅沥沥，水滴点点落在地面上，透过混凝土层，将声音传到地下。孟平遥穿了身破烂衣服，张哥嚷着说：“这天气正好，更容易骗人，你记得装得再惨一些啊。”

孟平遥小心地问：“张哥，今天是去哪里？”

“还是昨天那。”张哥撇撇嘴，“妈的，如果那鸡婆保安不让在能躲雨的地方摆，那就只能淋雨了，路人傻的话会给你个雨伞吧。”他抖抖手，感叹说，“哪行哪业都不好赚钱啊，真辛苦。”

孟平遥呼吸一下子乱了。

纸条放在口袋里，只是普通的纸，写字的笔也只是水笔，一晕开多半就完了。

但他不敢露出半点端倪。张哥背着乞讨的大包，他弯着腰，装着虚弱驼背的模样，亦步亦趋跟着给张哥撑伞。到了商场附近，趁着无人，张哥让他把雨伞存到商场外的储蓄柜。

商场门口的走道只两米宽，他们一摆，占了一半。保安上班后看到他们就横眉竖目，等到上班时间人多了起来，最凶的那个保安就过来，塞给他们一把伞，赶道：“别在这儿挡着！都这个天气了，快点回去吧！”

张哥哪里可能罢休，只是把阵地又挪到了外头，在昨天的地方重新摆起来。孟平遥心中惴惴，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他蜷缩在保安给的伞下，抱着乞讨的那个纸板。

对张哥来说最重要的是纸板，雨伞大部分得遮着它，孟平遥又不能公开反抗。阿邢先前就说了，张哥的手机随时保存着一条消息，只要一有预兆，就会发给同伙让他们赶紧逃跑。

雨势逐渐加大，打在雨伞上，稀稀疏疏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力。孟平遥用眼神搜寻过路的行人，渴望能有一个来靠近自己，他能塞出哪怕一张纸条也好。然而雨天，所有人都来往匆匆，雨水汇在地面，形成一块巨大的水幕，时刻不停地增加着流动着。冰凉液体很快浸透了孟平遥的鞋子，接着是雨伞不堪重负，吸收的雨水过于饱满，开始有一滴两滴漏网之鱼砸到孟平遥身上。

气温仍然不低，湿度极重的空气中满是散不去的闷热。

孟平遥身体温度逐渐降下。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雨水像一个耐心的怪兽，蜿蜒在自己身上，吞去所有的衣料，一厘一厘，右侧口袋缓慢地被浸湿。

他手捏着板子的边缘，用力过重，将边缘捏得弯了一块。

想要平缓下呼吸，却万分艰难。心脏被雨水一点一点带了出来，脚下所踩的地面化软，逐渐深陷。

……没事，总还有机会。

孟平遥昂着头，微不可闻地磨着牙齿。他的目光迅速地粘在个个路人身上，或是正脸，或是侧脸，形形色色的脸，男人女人，成人老人，偶尔有人的视线与他对上了，也很快离开。

错过今天，另外那个孩子就要被卖走了。冒险一下呢？就凭自己一个人，能控制住张哥不让他通知同伙的可能性有多大？

……阿遥的身体为什么能这么差，十五岁，竟然自己怎么摸都摸不出能制住成年男人哪怕半分钟的机会。

孟平遥挫败无力，指甲在纸板上发泄抠挖。

突然之间，一个男人撑着伞，进入了他的视野。

……！

像黑白画面被上了第一笔彩色，孟平遥双眼都睁大了。

男人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看右手的手表，仔细辨认过指针后，才再次垂下手。一个女人从他身边路过，遮住他小半身子，再重新露出他时，孟平遥像要分辨自己双眼是不是出了问题一样，急忙用手臂擦了擦。

男人身材高大，脚步稳健，持伞的左手正面孟平遥，腕上戴着一条檀木手链。孟平遥认出来了，怔愣间，男人转过头来，停下脚步来看了几眼纸板。

随后，他的脚步直转而来。

“啪嗒”。踩水的脚步声一格一格放大，安置着心脏的胸口也像被抽走空气一半缓步紧窒。

男人并未直接放钱，而是半蹲下来，看着他蹙起了眉。雨声，行人说话声脚步声，传入耳中的一刻就被缩减至无，相应地，男人的所有行为在孟平遥眼中慢动作播放。他自右侧口袋抽出一张纸巾，覆盖着黑色衬衫袖子的手臂逐渐抬起。

那只手干净好看，孟平遥则脏兮兮的，额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

“脏……”孟平遥下意识闪躲。

男人面不改色，纸巾触上，为孟平遥擦干净了脸上的雨水以及污渍，随后用手背探探温度。人的肌肤表皮熟悉且温暖，接触的一瞬间，温度从额头扩向大脑。

孟平遥顿时像是从冰雪世界被拽回人世一样，赤条条，自麻木变得有了知觉，迟钝地发起抖来。

关……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