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2）

不知过了多久，水下突然波涛涌动，赵灵时身下的那块大石在瞬间化作齑粉，浪头席卷而来，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赵灵时看向林行止那处，只见他神色安稳地靠在石像旁小憩，显然这等来势并非是当年情景。

只怕是幻境将坍塌，林行止的意识即将湮灭。

赵灵时冲出深水，就在破水那一霎那，万千景象化作虚无，四周又恢复一片空寂。空荡荡的黑暗，仿佛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幻境仍在震荡，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咔嚓”的空间破裂声。赵灵时双手结印，尽力修补漏洞。

只是——

她明明已经给林行止服下了解药，按理说，还是能撑上一段时间的。怎会此时便失了药效？

当真是怪。赵灵时意念一动，却发现空间外层似乎上了层禁锢。薄薄一层，算不上桎梏，便由她轻轻一挣便可破开。

赵灵时环顾空荡四周，隐隐约约见一处有一闪一现的白光，微弱却也真实存在。

这幻境中还有意识？

她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处撕裂了一小块的破洞，她轻轻一撕，那洞便破开一人高的罅隙，白光骤现，隐隐有神气泄露。

罅隙中别有洞天，一片冰寒中丝丝缕缕的寒气萦绕在她的身上，不绝如缕朝她伤口涌去。

“是哪位仙友？”赵灵时轻声道。

她话音即落，洞府中便显现一张冰床，冰床上一抹半透明的身影，双手交叠在腹部，看起来虚弱至极。

还未等她凑近去看，那道身影便发出一道喟叹，“又是一世了。”

他好似方从长眠中醒来，周身疲倦。待他坐起，赵灵时才看清他一身白衣广袖，眉间一抹冰纹，却不掩清润之气。

“广寒仙君？”赵灵时口吻中带有疑问。

男子坐在冰床上，朝她看来，看起来倒还混混沌沌。半晌才回了神，行了个揖礼，“原来是幻仙。”

赵灵时也行了个揖礼，问道，“仙君怎会在这？”

广寒仙君清润不减，只是多了分苦涩，“触怒天威，下界历劫。”

赵灵时微顿，终于想起这等陈年往事。这广寒仙君本是仙界南华仙翁座下大弟子，性灵隽秀，待人谦和，颇受赞誉。却不想只是奉仙师之命下界一趟，便与妖界一小妖有了纠葛。若是寻常小妖便还好说，但偏偏是那妖王小女，虽说也是质性纯良，但仙妖两界本就是水火不容，自然是做不成这等联亲。然而说来也是不幸，那小公主虽有这公主头衔，却无这实名。平日受不得妖王待见，自然得不了父王出面说亲。

妖界小公主只好上达仙界，亲自讨要说法，却不成想遇上了同样心系广界小公主只好上达仙界，亲自讨要说法，却不成想遇上了同样心系广寒仙君的仙主，两人一番争执之下，小公主性情大躁，化作原形打伤仙主。那仙主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自然同她闹起来，两人不慎放出妖兽，差点铸成大祸。

这事一直闹到了天帝那，正是僵持之下，广寒仙君出面求情，愿替小公主承下罪责。幸得南华仙翁出面求情，天帝酌思，便罚他二人下界历情劫，生生世世受那相见不得相守之苦。

原来这林行止便是他其中一劫。

赵灵时走近，“经年久隔，仙君不减当年风骨。”

广寒仙君苦笑道，“幻仙抬举。五世已过，经历了人世沧桑，早谈不上什么风骨。”

“仙君不妨看开点，五世已过，仙君很快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赵灵时念及外世的林行止，“不知仙君可有法子稍缓林行止的湮灭？”

广寒仙君肃慎道：“仙子不知，我也只在每世将逝之时才得苏醒。每世劫数都由那司命安排，我若插手，那便是犯了大忌。”

司命安排的？可这仙人弑杀本就是极损仙性，大逆不道之事，稍有不慎，就算历劫成功，也不过是堕仙一条路。司命怎会不懂？

赵灵时心下疑惑，将外界之事一五一十道来。广寒仙君愈听愈惊，“幻仙稍等，待我同行止意识融合，弄清事情原委。”

融合的时间并不长，广寒仙君缓缓张开眼，面色凝重，“怕是司命从这世起，便已不再为我设劫了。是有人从中作梗，想借我命数行恶事。”

“那些人命，是林行止所取，却又不是。是有人用索混魂魄的法子控制了他的身体，又抹去他的记忆，让他以为是自己所为，以此偷天换日。如此一来，天道报应只会落在他一人身上，幕后之人便摘得一干二净。”

赵灵时想起林行止那一句“人从来便不是我杀的”，继而又是林蔚的态度俨然不信。这么一来，林蔚也只是幕后人的一枚棋子罢了。好一记借刀杀人，从始至终不露马脚，罪责无论如何都担不到自己身上。

广寒仙君撑着虚弱的仙体，从冰床上下来，朝赵灵时拱手，“幻仙帮我许多，广寒本不应再麻烦仙子。然现今事态严峻，若不彻查，只怕幕后之人会有更多动作，望仙子出手相助。”

赵灵时忙将他扶起，“仙君折煞我了。仙君不说，我也会倾力相助。”

“仙子受伤了？”广寒仙君一指她肩上伤口，“看这伤势，倒像是极邪怨气所伤。”

赵灵时身上一道流光穿梭在经脉中，却不带凌冽之气，只是这伤势也不见缓和。细看之下，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这是极损仙体的怨气，但她未曾学过拔除怨气的仙理，只好先封住部分经脉，不让它往身体蔓延。

“仙子帮了我这么多，广寒无以为报。”广寒仙君道，“幸而从仙师那学得一点疗伤的法术，愿为仙子拔除怨气。”

他单手捏决，丝丝仙气从他指尖凝成，钻进赵灵时的伤口。只觉那火烧火燎的伤口得了冰寒之气，犹如地狱业火中的冰玉，通透冰凉。

那道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合，但随之广寒仙君的魂魄也愈来愈虚弱，透明得好似双手一穿便可撕裂。

但就在他收势之时，伤口的那道怨气竟径自脱离了伤口，朝广寒仙君袭去。赵灵时慌忙去拦，却见那怨气只是停驻广寒面前，一动不动。怨气渐渐凝成一道竖直黑线，竟是朝他微微躬身，动作极慢，隐隐有颤抖的烟气四溢。

那道怨气又渐渐散作薄烟，化出两道模糊字形。

救我。

字形消散，冲进广寒眉间冰纹，化作虚无。

赵灵时面色一变，“仙君！”

广寒仙君受那冲势，微微仰身。待睁开眼，却是一副呆怔模样，“星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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