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1/2）

赵灵时从未入过这样的幻境。她在仙界时做的是造梦的活计。六界之大，她见过最多的便是凡人的爱恨痴嗔，求而不得。

可她亦从来都是过客，从未在哪一个幻境中停留过这么长时间。是以一时迷失在无穷无尽的幻空中，待她沉沉浮浮脱离梦魇时，已是三日过去了。

床榻上熟睡的少女眼睑微动，眼珠转过，缓缓张开了眼睛。

多日沉睡却不见眸中有疲累之色，反倒一片清明，灿若星河。

赵灵时揉揉肿胀的脑袋，唤道:“邬商？”

几乎是话音稍落，一声尖利的鸡鸣从窗外传来，“老大醒了！老大醒了！”

小黄鸡扑闪着翅膀一颠一颠冲进来，急得又落了一地鸡毛。

“我昏睡几日了？”

“五日了！”小黄鸡扒拉上低矮的床榻，爪翅并用，略带吃力。

后面慢悠悠也尾随着进来的陆危紧紧盯着小黄鸡看，那渗人的眼神看得小黄鸡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怕地朝赵灵时后边躲了躲，“盯着我做什么？”

陆危摸了摸下巴，“唔，凤凰还会打鸣？”

小黄鸡瞪圆了绿豆眼，双翅一插，那泼妇劲就灵活灵现了，“打鸣？！你哪只耳朵听见了？”

陆危:“两只。”

小黄鸡外强中干，被他一噎，泼妇劲又嗖嗖往下掉，委屈扑向赵灵时，“老大！你不在这些天，我被这个神棍东敲西诈，百般委屈。我们何时动身离开啊？这鬼地方，我待不下去了！”

赵灵时将这只撒娇的秃毛鸡从怀里拔下来，整了整睡皱的衣袖，说道:“还不急。受人所托，先留一段时间。”

“受人所托？谁？”

“广寒仙君。”

小黄鸡那颗脑袋只转了一瞬便想起来了。他平日里最是热衷小道八卦，旁的是记不住，可那牡丹仙子的风流韵事倒是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广寒仙君不是被贬下界历劫了？难道……他也在这儿？”

赵灵时点点头，“他便是林行止。”

小黄鸡张圆了嘴，“难怪……如此之厚泽的命数……”

“仙君有何所托？”

“找寻星垂下落。”

小黄鸡又瞪大了那双不大的绿豆眼，惊道:“谁？”

“星垂。”

“不去！”小黄鸡气鼓鼓地一拍翅，鸡毛飞上了天，“她平日里见着你就是阴阳怪气，恨不得提着长刀来战。现下有着落了又巴巴贴上来，谁还没几分气性？！”

他复又警惕看过去，“你没答应吧？”

“我自是……”赵灵时拖长了尾音，“应承下了。”

“嗝……”小黄鸡两眼一翻，心脏骤停了那么一瞬。

“就那混吃等死玩意儿？！救来添堵么？！”小黄鸡恨恨道。

一旁的陆危好奇探过头：“你们说的星垂是谁啊？这么招人恨么？”

“哼！”小黄鸡冷冷一张喙，“是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鬼。比你还讨人厌！”

赵灵时从床榻上下来，轻轻掸掸衣袖。尔后将小黄鸡从床上捧起来，摸了摸他秃毛的头顶说道：“好啦，邬商。现下还是先查清这里的事吧，我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出尔反尔，让人死不瞑目吧？”

小黄鸡脸颊起了两端可疑的红晕，他别扭地一甩肥臀，说道：“你都不计较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灵时轻笑，又撸了两把他的毛。

“谢家小姐呢？”赵灵时走到桌边，倒了杯清茶，微抿一口。

陆危道：“不知道。仙女湖的石像消失了。”

赵灵时沉吟，微点了点头，“预料到了。”

那些少男少女的旖旎情境，虚虚实实，是她以幻仙之名，赠予他们的来世。旁人不知的是，她对人世轮回也有几分精通。司命能做的事，她也多多少少懵懂探寻得出。不过是举手之劳，赠予这对有情人一个美满的来世，瞒过仙界那帮人，也并非什么难事。

林行止湮灭于人世，她也便送谢蘩去往轮回之路了。那禁术并不好解，便是解得了，下半世也只是僵直如硬.石，终身须得躺在床榻，受人照料。

群峰影影绰绰，流水涓涓，浔阳城傍山傍水，说是边陲小地，却也不缺文人雅士，贩夫走卒，商贾掮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传闻前朝有位皇帝下江南，同一方丈至镇江。大江东去，江上舟辑如织，皇帝便戏问方丈：“你可知江上船有几艘？

方丈从容道：“两艘而已。”

皇帝笑道：“这江上帆樯林立，怎说只有两艘？”

方丈道：“一艘为‘名’，一艘为‘利’。名利之外，并无它舟。”

“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终身究其名利，却藏着掖着，不愿明点。又况且是匹夫编户之民？”陆危拍手一合计，“这种东西，讲清楚了，讲得透彻了，便是尴尬透了。”

小黄鸡不爱看那些个大字，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是——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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