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与回程(1/2)
嘉宁那边入了夜已经休息了, 而另一边的齐稷却将手上剩下一半的□□丢在了一边。
他手上拿着一个杯子却并没有在喝水, 开始细细的反思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明明十拿九稳的事,到现在竟然已经像个跳梁小丑, 像个丧家之犬。
齐稷花了三年的时间用易容来替换掉齐旭,就是想用最温和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皇位。而三月开始, 嘉宁那个小丫头似乎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总能出乎意料的将他的棋堵回来。可问题是,就算是那个小丫头如何蹦跶, 也不该将局面层层粉碎才对。
他从来不是一个只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齐旭那边的三年布置、甘泉县的后备力量、梁国的有生力量、还有手上握着的近乎一般朝堂官员的要命把柄。
结果呢?用齐旭的脸活了三年,将大半个朝堂的官员握在手心,被嘉宁一个状告,直接血洗了大半, 直接将手上握着的大部分血洗没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齐衍那小子会针对性的去查他, 还不是被嘉宁那个丫头说动的?
甘泉县呢?毁于苏于渊和嘉宁的手上, 而更让人讽刺的是,这个苏于渊竟然还是出身于他们甘泉县。齐稷冷哼了一声,将杯子放下来。这个嘉宁还真的是哪哪都有她,而苏于渊也是她板上钉钉的驸马,那一刀真可惜没切到地方,他特别想看嘉宁的表情。
而梁国那边……齐稷又拿起了杯子, 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块不容忽视的烧伤。这梁国恐怕也不可信了, 那个梁国的大王子梁承志对揽夏那个疯丫头有意思, 而不得不说这个揽夏确实是有些邪门。之前拼死弄死了齐旭的母妃, 还给齐旭的名声甩了好大一盆污水。
就这样了,竟然还有人要这个疯丫头?齐稷嗤笑一声。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祖父的印鉴上,跟着他的那批死忠,在那场火中烧的十不存一。而剩下的那些个里面,偏偏死认血统,非要他用印鉴证明自己的身份,才原因将身家性命交给他。
任姑娘站在旁边,漂亮的长发被火烧了一部分,便干脆将头发一剑削开。齐肩的短发看着不伦不类,却因为漂亮的脸而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任姑娘说,声音也带着些烟呛过的后遗症。
齐稷笑了笑,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杯子,“既然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的位置,定然是要将印鉴拿到手的。本殿下知道咱们剩下的人不多了,这次很可能有所折损,但是印鉴的重要性你们也是知道的。”
任姑娘点了点头,“殿下放心,便是全都拼上,也定然得将印信拿回来。”
齐稷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姑娘,动动你的脑子,本殿下要最少的代价拿回印信,相信你可以的。”
“是!”任姑娘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
是梦,很久都没有做的梦。嘉宁努力睁开眼想醒来,却并没能成功。
梦里一片火海,是她上辈子死的那天。她坐在自己破败萧条的小院子里,隐隐的听到外面喊救命和逃命的声音,完全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在做梦吧,她看了看院子里坐着等死的自己,然后好奇的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忽然一根破空而来的箭矢穿了过来,擦过她的脸扎进了一个人的喉咙,大那血开始喷溅,那根箭矢根本挡不住。她向后站了站,想要看看身上有没有被溅到血液,却发现那血液穿过了她的身体,溅到了地面上。
被射中的人挣扎着想要去嘉宁坐着的小院,却并没有能够成功的迈出步伐,手在雪地里抓出了一道印子。当时下雪了吗?嘉宁不记得了。
这个人却是记得的,不是那个她和亲的老王又是谁?那么是谁一箭将他射死的呢?嘉宁心里有了答案,却半天不敢转身,她竟然有些害怕这个答案。
直到那个人越过她跑进了已经烧起来的小院,明明还下着雪,过于干燥的院落却燃烧的非常的快,快到嘉宁有些恍惚。她伸手想抓住他,让他不要进去,肯定是救不活的,若是救活了,她怎么还会回到自己十五岁及笄?
而那个人却不这么认为,他单枪匹马,一身蓝色的大太监的装扮,用带着鲜血的剑将着起来了的门劈开,直接冲了进去。他不顾烟尘,不顾火焰,哪怕呛的几乎无法呼吸,却还是闷头往里面冲,眼眶通红,分不清是烟熏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嘉宁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大声的喊,“苏于渊!别进去了!没有用的,火太大了!”
然而梦里的苏于渊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不管她怎么喊,都闷头往里找。让人庆幸的是,嘉宁并不在那一排排的屋子里,而是坐在来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苏于渊看到人的时候冲了过去,用手拍灭了她身上的火苗,心疼的看了看她烧了一部分的腿,将人抱着硬是冲出了火海。然而当他松了口气,伸手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嘉宁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是一动不动。
“公主?公主?我来接你回家了,醒醒,公主。”他喊着喊着声音有些哑,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一滴一滴眼泪往下掉。
嘉宁在旁边一直说,一直喊,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现在好好的。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明明只是一个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于渊!”嘉宁终于如愿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眼睛也很干涩,像是哭了很久。
苏于渊皱眉,心疼的看着她,用手将她眼角还挂着的泪珠擦掉,“于渊在,于渊一直都在。”
嘉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抱住苏于渊一直哭的抽抽,甚至还在打嗝。明明睡前的时候还一起看晚霞约定要提早大婚,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苏于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没事,我们都在。”
等嘉宁总算是把情绪缓和下来的时候,苏于渊才将她从怀里松开,“昨夜水里被人下了迷药,没中招的人太少了,只够保证咱们人的安全,没把人抓住。”
嘉宁还有些抽噎,接过了折春递过来的茶杯,小口的喝了两口水,才反应过来,“这个水没问题了吧?”
苏于渊笑了,温和的和她说,“没问题了,放心喝吧。”
嘉宁缓了好一会儿,“所以昨天夜里怎么也醒不过来是因为中了迷药啊,怎么能把药放进来的?”
苏于渊心疼的想要亲亲她,却到底守住了礼,“是齐旭他们的人,既然此地已经不安全了,咱们要快点走了。而他们既然已经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整理,虽然不知道之前的那把火是谁放的,但是显然让他们元气大伤了。”
嘉宁听到火下意识的抖了下,抓住苏于渊的袖子认真的说,“如果哪天着火了,苏于渊你一定不能冲进去找我,记得!”
苏于渊愣了愣,嘉宁昨晚梦到的竟然是那场火吗?他想到上次若不是三皇子齐和的人拦的及时,他大概真的就冲进去了,然而他的小公主竟然是在为他而担心吗?竟然还因为这个而做了噩梦,“嘉宁放心,我不会让这种火出现在你身上的。”
嘉宁刚笑了笑,却听到他又说,“若是真的你在火里,不管火多大,我又怎么会留你在里面?我的小公主该有多害怕啊,我得去找她。”
那双黑曜石的眼睛坚定又认真,让嘉宁看着看着就又红了眼眶,这怎么能够和梦里那个苏于渊的眼睛重合呢?她庆幸,不管怎么说,她的于渊这辈子眼睛里没有那些伤痛和绝望,而满满的都是她。
没人注意到齐旭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的手藏在背后攥紧了拳头,圆润的指甲掐不进肉里,整个骨节都在泛白。怎么能够这样?他心里涌起了一种浓厚的恶意,甚至吓到了他自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直记得齐旭是怎么欺负他母妃,怎么给他父皇带着绿帽子,怎么拍着他的脸管他叫儿子的。齐和的恶意几乎要控制不住,在知道齐旭并没有死的时候,他简直想要追上去亲自给齐旭一剑,不,一剑又怎么够?
可是再怎么翻涌着心里的恶意,齐和一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进去检查人是不是已经死了的原因,就心里复杂的发现,再出现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样会选择救嘉宁,而不是选择要齐旭死在那里。
徐娴婉看见齐和这边自己想开了些,悄悄松了口气。她喜欢上的,可不是一个为了复仇,而活的完全没有自我的齐和。而是一个哪怕心里有那么深的仇恨,还能够理智的选择救人的齐和。
揽夏倒是看见了齐和的不对劲,但是又为什么要拆穿呢?若是情况允许,怕是她也愿意去放上那么一把火。她给折春了一个眼神,然后自己悄悄的退了出去,公主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得去给公主准备一桶热水,方便等下好清洗。
嘉宁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洗澡,而是匆匆的将身上的汗和疲惫洗掉之后,然后便换上了折春给她准备的浅蓝色珠绣裙。没有准备之前穿的普通的棉布衣裙,是因为大部队已经聚头,身边又有十二个她从宫里带出来的禁卫军不说,还有程宁带的那一队的兵。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需要伪装?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恢复公主和皇子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回宫。让嘉宁觉得郁闷的是,之前伪装成那个样子了,齐旭为什么还是能够找到他们?
等上了马车,嘉宁伸了伸懒腰,看着自己干干净净又敞亮又大气还舒适的马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那几天坐着的那个脏兮兮油腻腻的马车,那身衣裙她都没有留,直接就扔掉了,简直挑战人心理承受能力。
窗外骑着马的是苏于渊,他没有跟着前面的齐和,一个是因为自己放心不下自家的小公主,另一个,却是因为齐和那边和那个叫徐娴婉的江湖女子正说着什么。打扰人的姻缘可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嘉宁放松了腿,折春正在给她按摩腿,轻柔的力道让人昏昏欲睡。然而刚睡了那么久,心里却并没有相应的困意,才从噩梦中惊醒是真的不想睡了。
她伸手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问,“齐旭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啊?上次你也说到了他要的东西来着,就在甘泉县那次。”
苏于渊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这个上次显然就是说的是嘉宁被掳走的那次,然而见嘉宁这会儿已经将那些事情忘到了脑后,便也没有提,“其实齐旭的真名叫做齐稷,也不是你的大皇兄。他的祖父是甘王,要的东西也就是甘王的印鉴。”
嘉宁本想着就是随便的闲聊,没想到收到这么大一个炸弹,手不小心差点将矮桌上的糕点扫到下面去,“你说什么?大皇兄从小就长在宫里啊?”
苏于渊伸手探进马车,摸了摸嘉宁的脑袋,故意忽视掉她被揉的有些乱的发丝,“所以一直在宫里的齐旭就不是他,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嘉宁猛地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东西,“我看到他的脸上划开了一个口子,然而却并没有受伤,里面还是一层皮肤。”
苏于渊挑了挑眉,“易容?这样说的话,齐稷变成齐旭的时间应该不会太早,若是太小的时候,随着成长就已经可以混淆了,而甘王的血脉又不会出现完全不像太上皇的情况。”
嘉宁皱眉,一时间想到了另外的东西,“那原本的大皇兄齐旭呢?”
苏于渊顿了顿,眨了眨自己狭长的漂亮眼睛,“根据陛下慢性中毒的时间……恐怕这个时间不会短于三年。”
他没有明说,但是嘉宁哪里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过是凶多吉少。
一时间忽然没有人再说话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够听见前面的齐和还有徐娴婉之间的对话。似乎是说回京之后两人之间的安排。而后面,也听得到程宁和他手下的兵在讨论着什么,似乎在说着回家之后见到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之后怎么怎么。
苏于渊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时不时的就往里看嘉宁。他甚至还给折春和揽夏眼色,让她们做点什么。
一会儿苏于渊瞅瞅她,一会儿折春给捏捏腿,捏捏肩,一会儿揽夏给添茶倒水,嘉宁本来还在想着那个生死未卜的大皇兄,然而却被这三个弄得哭笑不得,“行啦,我好好的。和大皇兄齐旭的关系也并不亲密,不过是觉得为了齐稷而死的周妃和周大人有些凄惨。”
苏于渊见她真的是没有感伤,松了口气,“他俩有什么好凄惨的,别忘了他们可是要对你下手的。这是没得手,若是得手了,凄惨的可就是你了。”
嘉宁鼓了鼓脸颊,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再这么想啦。不过父皇如果知道害他的不是大皇兄,而是一个外人,想必心结就解开了。”
太上皇曾经为自己的大儿子取名为旭日东升的旭,着实是有所期盼的。而嘉宁不是不知道,在齐稷用齐旭的身份给父皇下毒的证据出来的时候,父皇着实将自己闷了好久。
事实证明,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长的都很优秀,而那个长歪了的,却是一个用了他儿子身份的外人。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大皇兄和自己的父皇比起来,显然父皇更加的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嘉宁会觉得周妃和周礼死的凄惨的原因,不过是为自己在知道真正的大皇兄齐和很可能凶多吉少的情况下,还松了口气的内疚。
她将揽夏刚才添了的茶喝了口,微微有些惊讶,“上次从天台寺带回来的花茶,竟然还有吗?”
揽夏笑了笑,没有说话,这话显然就不是问她的,这谁带的茶,自然得谁来说。
苏于渊笑了,笑的有些勾人,“咱们小公主喜欢喝,不过是天台寺而已,自然得多跑两趟啊。”
嘉宁脸颊红了红,知道他是故意做样子逗自己,偏偏两人相处的时候根本她也习惯性的逗回去,“咱们苏驸马的脸上是用了什么宫中迷药吗?这才几天,竟然都看不太出来受过伤了。”
这是调侃他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在意容貌了,苏于渊的脸皮有多厚?这点齐稷大概能答得出来,这个苏于渊的脸皮就是根本踩不透的厚度,别说是这个了,怕是再……一点也不会让他脸红。
果然,苏于渊眼波流转,“咱们公主喜欢的脸自然是咱们公主的,这皮相若是没了,于渊可害怕公主养上一堆的面首出来。”
这声音婉转的都快和戏腔似的了,偏偏好听的嘉宁红了耳朵根,她没什么力度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就先笑了,“放心吧,这京城的人长成什么样子,本公主全都知道。还真的没有谁的皮相能比得过你苏于渊苏状元的。”
他俩这边娴熟的互相调侃,那边策马过来的齐和却不小心笑了出来,他笑的病态白的脸上都染上了健康的红晕,在两人看过来的时候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来问问你们,咱们是在前面的停下来,还是天黑前赶下一个驿站?”
齐和也没有称本殿下,而是称作我。他听着嘉宁自称没有用本宫,干脆也就懒得在称呼上自己一个人了,更何况,他称呼本殿下,难道还要徐娴婉称呼自己为民女?那是傻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苏于渊看了看还亮着的天色,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马车里的嘉宁。他们一群大男人和一个走遍了江湖的女子,自然是不怕赶路的。就怕自家小公主过于疲劳,需要休息。
嘉宁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心里微微一暖,甜甜的笑了,漂亮的挑花眼看向马车外的苏于渊和齐和,“直接赶路把,睡了一路了我哪里还需要休息?不用担心。”
见她没有逞强的意思,齐和点了点头,和苏于渊对视一眼之后便往前去了。
其实这一路最不辛苦的嘉宁觉得就是她了,反过来还是她拖累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不过嘉宁并没有往心里去,她也并不是在逞强,甚至还觉得马车坐的久了想要下去骑马溜达溜达。
说起骑马……嘉宁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圈,贼兮兮的笑成一只小狐狸,“呐,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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