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2)
苏祉负伤,暂退下疗伤。谢栖桐高坐上首,丽容被一张镶嵌珠翠的幕离遮挡。左右两端都设有屏风,供赴宴的各位贵女活动,脂粉漫香,钗环响动,只能瞧见底下锦绣裙裾。
男客们坐中间,以雍王为首,将苏砚团团包围。
阮攸宁在滴翠的掩护下,偷偷从偏门溜进来,去到俞婉莹给她留的空位上。
阮仪芳也在。不出所料,她就是打着去男宾席上钓金龟婿的主意,被雍王苏绥瞧见。那苏绥素来就是帝京里出了名的好色胚子,还未娶王妃,就已经将王府里的丫鬟招惹了个遍。
听滴翠说,当时苏绥瞧阮仪芳的眼神就很不对劲,好在俞姑娘搬出自己祖父,叫他心中忌惮,这才放过。可,阮攸宁瞧她们俩现在这心神不宁的模样,倒像是另有心事。
但眼下暂且顾不上这些,她定了定心神,透过屏风薄纱,窥探前头动静。
苏绥阴阳怪气地笑问:“六弟,听说方才,侍卫奉命追击刺客,却只追到了你,想在附近搜捕,你却拦着不让,这是何故?”
苏砚也笑:“我都说了,那里并没有刺客,如果他们还执意要在那搜人,岂不是白费力气?浪费时间是小,若是耽误了缉拿贼人的良机,这事可就大了。”
这话有理有据,众人频频点头。
苏绥不屑地切了声,“那万一要是你贼喊捉贼,故意混淆视听呢?”他往前倾身,手肘支在膝头,“我且问你,大家到园子后,男客在南亭,女客在北亭,为何独独不见你人影?”
“四哥遇刺时,你在哪?”
所有目光齐齐扫向厅中那袭白色,看着看着,眼神渐渐不对味。
太子与鄂王不睦,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况且要不是七年前那桩公案,这东宫之位,本就该是鄂王的,如今他回来,焉知就不是为了那个位子?
“我初来这芷园,见湖上风景极好,恰逢身边有艘小舟,一时兴起,便泛舟赏玩了会儿,这才误了时辰。怎的,五皇兄还不准弟弟我贪顽一回?”
几乎是苏砚刚一闭口,苏绥就接上问话,“准!怎么不准了?只是……”他捏着下巴,走向苏砚,“你也莫怪皇兄为难你,皇兄这也是为了帮你尽早洗脱冤屈。你既说是在游湖,可有人证?”
视线下移,他忽然双眼湛光,抓起苏砚的衣袖,边扬边惊呼:“这、这这是什么?六弟,你衣袖上怎还有血迹?”
厅内瞬间炸开锅,屏风前的人探头探脑,屏风后的人交头接耳,便是一直端坐上首不动声色的谢栖桐,闻声也向前倾了倾身子。
衣上血迹并不多,不仔细瞧还真容易忽略,可一旦被揪出来,又是在白底上,那抹红瞬间就变得格外扎眼。
隔着屏风,阮攸宁心口狂跳不已,手心阵阵冒虚汗。
若她没猜错,今日这局的始作俑者,应当就是苏祉和苏绥。
他们知苏砚喜独来独往,而芷园道路又复杂,他一时半会儿绕不出去,定会在某处落单,就先派刺客跟踪,伺机行凶。无论成与不成,只要在他身上留下些许痕迹就行。他们再命另一群人,当着众人的面佯装对苏祉行刺,最后将侍卫引向苏砚。
至于湖里头刺客的尸首,只怕早被他们清理干净,断不会给他留下翻盘的机会。物证确凿,他又无不在场证明,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
呵,还真是机关算尽啊!
但她,却是这场死局里的唯一变数。
只要她出来证明,苏砚当时确实在游湖,且还在湖上遭遇了刺客,这局就不攻自破了,只要她站出来……
心跳越发急促,咚咚咚,咚咚咚,好似战前鼙鼓,阮攸宁深吸几口大气,都没法叫它安稳下来。
站出来为苏砚说句公道话,这不难,可……如此一来,就等于直接同苏祉宣战,将阮家提前推入火坑。前世家人的死状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她顿觉喘不上来气。
俞婉莹见她面色难看,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帮她擦汗。阮攸宁惨淡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屏风前的对峙愈演愈烈,像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都会爆发。
“别说皇兄我不给你机会,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有人证,证明你当时的确在游湖,与刺客无关。”
“那我便再回答皇兄最后一遍,我当时只身一人,确无人证,若皇兄好奇,大可去湖边查看那只小舟,上头应该还有……”
“我看没这必要了吧。”苏绥拿下巴指指衣袖上的血迹,笑容得意,“你没证据,但我们有啊。来人,速速将这弑兄的不忠不义之徒捉下去,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是!”
外头踢踢踏踏一阵乱响,人来得比想象中得快且多,应是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
苏绥笑容张扬,若不是碍着身份,巴不得亲自上去,将苏砚五花大绑,心里正美滋滋盘算,一会儿要怎么向苏祉邀功,却听后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王爷他有证人!”
众人立时停止窃语,循声望去。但见屏风后头转出来一个娇小身影,五官精致,面色却苍白,身体绷成铁板,显然是害怕至极,还是硬着头皮头皮出来,行至谢栖桐的凤座前,跪下大拜。
“启禀皇后娘娘,臣女可为鄂王殿下证明,殿下当时确实在游湖,与此事并无干系。”
底下低语一片,尤其是屏风后头的郑嬿等人,兴奋地恨不得把脸贴在纱幕上。
苏绥眯了眯眼,语气不快,“你凭什么证明?”
阮攸宁深吸口气,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因为殿下游湖时,臣女就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