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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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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踹开,两个守门的侍卫“哎呦哎呦”倒在木门板上打滚。

光线斜切在地,将屋内分割出泾渭分明的明暗界线, 苏砚踩着亮光朝阮攸宁走来, 袍上缭绫随步子翩然开阖,那袭白衣也便有了流动的光。

他一把夺下阮攸宁手中的碗,当着苏祉的面, 倾倒在地。药汁划出一道黑黢黢的楚汉河界, 将他二人与苏祉分在两边。

阮攸宁发了一会儿怔,面前就已罩下一高挑身影, 阻断苏祉睨来的阴毒视线,将她好好地护在身后。清苦又熟悉的药香盈来,仿佛一只大手,温柔地安抚她狂跳不止的心。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危险还在, 却一点儿也不慌了。

方才, 她在赌。

赌苏祉目今还不敢把阮家如何, 只是在虚张声势, 诓骗她投诚。

就算他真敢, 她也做好了最坏打算。倘若自己今日真出点事,爹爹便能借此事发作, 告到御前, 只要还未改朝换代, 凭宗祠里的丹书铁券, 定能重挫苏祉,保阮家日后无忧。

为了阮家,她愿意豁出这条命。可当药被打翻时,她的眼眶还是湿热了,无意识地抓住苏砚的袖角,细细打颤。

若能活着,谁想去死?

苏砚觉察出她的害怕,隔着轻柔的衣料,反手回握她,很快又松开。但她的一根柔指,还缠勾着他的手指。苏砚微微偏头,见她神色恍惚,心不在焉。他略一迟疑,也便没抽回手。

左右这广袖宽大,没人会发现,他悄悄地、一点一点勾紧那根纤指,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眸底慢慢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苦了许久的三岁孩童,忽然得了颗糖,捧在手心,既欢喜,又小心。

苏祉见药没入她口,心弦松缓,重新坐定,语气却不松,“六弟这是干嘛?”

苏砚笑意和煦,“父皇有急召,特命我来请皇兄过去。”笑容带上些许玩味,近前一步,压低声音,“像是五皇兄在宗正寺出了点小事儿。”

“哦?”苏祉眯起眼,仿佛毒蛇嘶嘶吐信,静静审视猎物,“何为‘小事儿’?”

苏砚站得笔直,半点不避,“其实本不是小事,有歹人在五皇兄的酒饮中下|毒,但好在卫国公阮大人及时赶到制止,方才躲过此劫,是以这刺杀亲王的‘大事’,也就成了‘小事’。”

苏祉岿然不动的倨傲神色,破开一丝裂痕,转瞬又恢复如初。

雍王竟然得救了?救他的人,还是同为自己砧板上的鱼肉的卫国公?这些人到底怎么办事的!

“不过五皇兄他,仿佛吓得不轻,冒冒失失,说出了好些趣事,父皇听后,想寻皇兄商讨一二。皇命紧急,还请皇兄莫要耽搁。”

苏砚好似没瞧出他面色难看,躬身一揖,故意将“趣事”二字咬得极重,偏又笑意可掬,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扶手在掌下轻颤,苏祉却莫名笑了,笑得矜贵又温和。

“父皇?派你来请孤?”

他的重点,落在“你”字上,态度轻慢至极。

苏砚神色如常,含笑反问“为何让我来,皇兄当真不知?”

气氛紧绷成弦,一触即发。

皇家几个兄弟当中,属他们俩长得最相似。一个站在光晕正中,恬淡无争;一个深刻进阴影中,喜怒不辨。好似同样一人正揽镜自照,映出人心黑白两面。

无形寒意从他们周身阴恻恻蔓延来,方延林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缩起脖子,退至角落偷觑。

陛下为何突然召见,还是派鄂王来传旨,个这中原由,连他都知晓,更何况是太子殿下?

原以为芷园残局已经收拾得滴水不漏,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万万没想到还能叫他翻出花来。只怕,连回京途中的事,也瞒不住了……太子殿下而今虽权倾朝野,但他上头,终归还是有个人在的。

这个鄂王,七年引而不发,一击就非要掐死他们的七寸,否则便不肯罢休,真狠。

苏祉微眯起眼睛,捏着玉扳指来回转动,因用力,甲盖慢慢发白。

“祉儿,你且记住母亲的话,旁的几个兄弟你都可不放在心上,但这六弟,你不可不防!倘若母亲哪日出事,定然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力。”

这是七年前,苏砚离京后,他伏在母亲怀里,母亲对他的殷殷叮嘱。他还记得母亲当时的模样,目光茫然落在窗外,语气透着无力回天的无奈。而后不久,母亲就当真离他而去。

他这六弟,才华过人,一向最得父皇喜爱,有他在,父皇眼里就再容不下他们其他几个兄弟。

论亲疏,他们俩一同养在母亲膝下。母亲待他,与待自己一般无二,甚至那年,他重病在床,太医都说无力回天,母亲也没放弃他,衣不解带地照料他饮食,直到他被父皇勒令送出宫。

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六弟为何要害母亲?也不知他明明身在京外,又是怎么将手伸到宫里的?但这些都不紧要。

阮光霁同父皇旁敲侧击地提议“留子去母”,苏砚又与母亲之死脱不开关系,这仇,他迟早要讨回来。

金芒摇曳,他起身往外走,影子跟着不停晃动,一如他此刻的心。行到苏砚身前时,冷冷剜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后那片颤抖不已的衣角上,一凝。

苏砚不动声色地挪过去,将这片目光也挡住。苏祉这才转目,接上那道充满敌意的视线,哼笑一声,大步流星出门去。

方延林捧起鸟笼,紧随其后,眼中的一丝不甘转瞬即逝。

又过了会,楼下传来声响,像是书肆重新开张做买卖。

阮攸宁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开,身子一晃,摇摇欲坠,却还执意要去寻爹娘他们,脚下没留神,被裙裾一绊,打了个踉跄,直直往前栽。

苏砚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纤弱身子软若无骨,抖得厉害,两片红润润的唇瓣此刻亦毫无血色。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揉了下。她可以明艳,可以欢乐,可以同他置气,可以是任何飞扬跳脱的模样,但不该是这样……

“放心,你爹娘,弟弟还有婢女都无事。”

阮攸宁睫尖颤了颤,木然转过头,定定看他,眼中水雾涟涟,下一刻便有一颗泪落在他手上。

他仿佛被烫到一般,缩了缩手,迟疑了下,还是抬手去擦她眼角那道湿润泪痕。

许是他动作太过温柔,又许是自己眼下太需要安慰,阮攸宁忽然忘了尊卑,忘了男女之别,更忘了前世的仇怨,两臂紧紧抱住他腰肢,往他怀里缩。面颊贴在他胸口,泪水不断涌出,很快打湿他衣襟。

苏砚大吃一惊——甚至可以说是震惊,身体僵作铁板,动弹不得。

聪慧如他,眨眼间就是十几个心眼,可现在,大脑却空白一片。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会相信,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他竟什么也没想。

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响在他胸前,如细雨点滴入怀。他的心柔软得不像样,慢慢吐出一口气,屏息静气,抬手轻拍她的后背,动作笨拙,却也是轻柔无比,仿佛她是这世间最宝贵的玉器,受不得一点伤害。

无人打搅,光阴也变慢。

阮攸宁不知自己哭了有多久,哭得肆无忌惮,将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都哭嚎出来,后来竟昏昏睡去,只记得最后一刻入眼的,是漫窗锦霞,和霞光中眉眼带笑的他。

再醒来,她已安然躺在自家绣床上,烛光的光线被帐子挡在外头,床内显得昏暗,耳畔亦是静悄悄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滴翠见她睁眼,笑吟吟过来撩起帐幔,问她安好。主仆二人四手交握,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小庆幸,絮絮说了会话,得知今日之事的全部始末。

苏祉虽派人到马场跟踪爹娘,但那些人多少还是顾及卫国公的身份,只暗中盯梢,没敢真动手,盯了一整日,没等来该有的消息,反而听说苏祉已撤,他们也只能跟着灰溜溜走了。

爹爹和阿娘的二人时光,依旧过得有滋有味。

至于爹爹在宗正寺救下雍王,则完全是苏砚杜撰出来,故意叫苏祉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的。

真正闯入宗正寺的,是锦衣卫。

阿弟吃了些苦头,但好在苏砚的人及时赶来,救走了他。滴翠在书肆二楼被人看管住手脚,不能自由走动,但因她聪慧,没受皮肉之苦,只因担心她,所以受了些惊吓。

如此既解了她的危机,又没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叫她尴尬。不愧是未来皇帝,算无遗策呀。

“姑娘,今日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知道咱们是卫国公府的人,竟还如此嚣张,连鄂王殿下都惊动了。”滴翠拧着眉毛抱怨。

鄂王殿下叫她传话,但也只说了一半,她一知半解地原样说给姑娘,姑娘竟全听懂了,这也太厉害了吧。他们俩明明才打过几回照面,怎就这般默契了?

阮攸宁笑笑,“没谁,一群亡命之徒罢了。”握住她的手,凝神叮嘱,“这事千万别叫爹爹还有阿娘知道,我怕他们担心,阿弟那里,我会去说,你可千万别给我说漏嘴了。”

滴翠有些犹豫,但见她神色郑重,再想今日鄂王殿下的大黑脸,也能咂摸出此事非同小可,便乖乖应了,一壁命人进来摆饭,一壁叹道“世子爷现还在祠堂跪着,回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阮攸宁大惊,以为爹爹已知晓书肆里的事,误会成阿弟之过,忙要去解释。滴翠拉住她,同她解释。原是阿弟和程俊驰起冲突,砸坏了丰乐楼的东西,人家不敢找锦衣卫的茬,就把账记在了阿弟头上。

说话间,桌上已林林总总摆了六七样菜。阮攸宁盯着一碗鱼羹出神,想起在别院被她冷落了的那碗羹汤,心底涌起股愧意,胃口全无。瞧了眼外头天色,唤滴翠将吃食都装入食盒,带去祠堂。

明月东出,花影横斜,阮家祠堂阒然无声。

阮羽修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两膝肿得跟馒头似的,冷风飕飕穿堂而入,吹得他肚皮咕咕叫。

外头传来布谷鸟叫,连续三声,短促轻软。

他吐出口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开始揉膝盖,“阿姐,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饿死了。”

阮攸宁跨进门槛,先去牌位前上香,回来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将食盒里的吃食取出来摆在两人中间。

他们俩姐弟自小就常常被罚跪祠堂,便想出了这主意两人的错,一人担。另一个要趁没人的时候,去祠堂送饭,陪说话,打发时间。

而这担错的活儿,一直被阮羽修独自霸占,阮攸宁每次想开口,都被他抢了去。

食物的香气很快充盈整座祠堂,减去几分森寒。阮羽修滚了滚喉结,直接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虾饺。阮攸宁举筷敲他,他讪讪缩回来,笑嘻嘻去接筷子,她却不给了。

“今日之事,你可知错?”阮攸宁板起脸。

阮羽修蹙眉咋舌,“爹爹不知里头缘故,训我一顿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来训我?我今日为何要去那丰乐楼折腾?还不是为了你?”

“我知你是为我鸣不平,可你这样做,除了叫人看笑话,自己落了个罚跪的下场外,可有讨到半点好处?”

阮羽修嘀咕“要不是堂妹拦着,我早把那混蛋打残咯!哼,罚跪。都怪那群势力小人,看咱们家如今不如程家,一个个都赶来踩一脚……”

阮攸宁冷笑,“你也知道,外头瞧不起咱们家呀。那你还到处惹事?”见他要驳,她紧接着先反问一嘴“你看不惯程俊驰,想给我出气,可结果呢?只怕现在外头笑话咱们的人,比之前还多吧?”

阮羽修一怔,脸慢慢涨红。

“不争馒头争口气,这话不假,但这气是这么争的吗?你想让人家看得起,就该做些值得人看得起的事,而不是成天在这,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人家争斤辩两。中秋那日,你说,若我日后真嫁不出去,你便养我一辈子。你这般护我,我打心眼里高兴,可你若一直这样下去,叫我日后怎么敢靠你?”

阮攸宁抱膝而坐,将脸埋在两膝间。

“阿弟,你没发现么?爹爹头上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好些。”

阮羽修攥紧拳,脑袋越垂越低,“爹爹他还是想回战场上去的,只可惜陛下……”

阮攸宁高声打断“就算陛下现在真下旨,让爹爹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你难道就舍得让他去?”

见他拼命摇头,她浅浅一笑,眼里泪光微现,“阿弟,爹爹已经老了,阿娘也老了,你是咱们阮家长房唯一的嫡子,只有你先立起来,别人才不敢小瞧了咱们去,卫国公府的门楣才能长久兴旺。否则就算我日后嫁得再高,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还有句话,被她咽回肚里今日他们虽都有惊无险地脱困了,但也确确实实已经叫苏祉盯上,以后即便想安稳度日,只怕也不能够了。

阮羽修呆怔在蒲团上,方才听到“爹娘老了”,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说到卫国公府门楣和阿姐婚嫁之事,便如醍醐灌顶,更是羞愧难当。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便忘了自己该承当的责任。虽总把“保护家人”挂在嘴边,却也只是仗着国公府的名头横冲直撞,连最基本的自立都没做到,还得靠人点醒。

“阿姐你放心,我知道日后该怎么办了。”他说完,调转方向跪好,朝祖上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从前无论爹爹怎么责骂、规劝,他都只是表面应承,转头就忘,这回,阮攸宁能感觉到,他是真听进心里头去了。

心头一块大石落定,她吸了吸鼻子,将筷箸塞他手里,“快吃吧,凉了可伤胃。”

“诶。”

阮羽修欢欢喜喜接过,还是习惯性地将好的留给她。忽想起什么,问道“阿姐,今日我莫名其妙就被人打晕了,好在鄂王殿下来得及时,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不过……到底是谁干的呀?够缺德的。”

“听说滴翠也叫人摆了一通,就剩你一人在书肆,没事吧?”

阮攸宁手一顿,脑海里浮现苏祉的脸,遮盖在衣袖下的两只手臂,一点一点冒起鸡皮疙瘩,还是笑着说没事。眼珠吱溜溜转了圈,但觉有了主意。

“鄂王殿下是个好人,你日后可以同他多来往,兴许能对你的仕途有所助力。”

阮羽修嘶了声,“咱们家是该找个靠山,就算不找东宫,那也不能找个冷灶中的冷灶呀。”

阮攸宁瞪他,“你就听我的,准没错。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你什么时候没坑过我?”阮羽修直起腰板,两眼瞪到最大。

两副相似的面容,梗着脖子对峙,像在照镜子,最后齐齐笑出声。沉肃的祠堂,随之荡起一片温馨气氛。

御书房,烛火照映一片静默。

承熙帝沉着脸,端坐上首,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苏祉跪在下方,从腰背到脖子都挺得笔直,只是不看他,自顾自垂视一块空地,高挑身影投映在墙上,寂寥又冷漠。

“你如今可长本事了,你六弟才回京,你就先后派出去两拨人马,生怕他死不透?还有你五弟……呵,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

一封火烤过后方显出字迹的密信,不偏不倚,掷在苏祉的额上。他垂眸觑了眼,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这是锦衣卫的密函,没想到苏砚还留了一手。他现在是想明白了,那日在京郊,锦衣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原是里头早就被苏砚安插了自己的人,恐怕连父皇都不知道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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