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2)
二人回到家中,阮光霁和程氏早已在正堂等候多时。四人虽说只分别了几日, 却有种别过三秋之感, 难得有空聚在一块说话,心中既欢喜, 又怅然。
阮光霁见阮羽修几次张嘴,但都欲言又止, 便笑问他何事。阮羽修攥了攥拳,似下了很大决心,起身行至正中, 噗通跪下, “父亲母亲在上, 儿子有一请求,想同您二老商量。”
阮光霁和程氏互觑一眼, 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见儿子脸上是少有的庄重, 便都郑重了神色, 让他细说。
阮羽修先磕了三个响头, 方才开口:“儿子想随同这次大军一块,去云南讨伐夜秦!”
此言一出,堂内瞬间悄无声息。
阮攸宁正端着茶盏子喝茶, 差点呛到。
前世与夜秦的这场战, 因是爹爹领兵的缘故,阿弟本是不愿出去,在爹爹额耳提面命下, 才不得不去,最后还伤到了右手手筋。这回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怎么还上赶子求着去了?
程氏扯着帕子,纠结肠腹。
她打心底是不大乐意儿子去遭这份罪的。从前,他喜在校场同将士们打打闹闹也就罢了,左右大家手底下都有分寸,不会真闹出事。但战场不一样,刀枪无眼,敌军可不会顾及他这卫国公世子的身份,而心慈手软。
但儿子毕竟是将门之后,倘若一直不上沙场历练,也说不过去。她拿不定主意,惴惴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阮光霁一直盯着阮羽修,拧着眉头,双目中思绪纷繁,喘息沉沉,唇上胡须细细颤抖,却始终没开口。
阮羽修被看得后背发毛,强自镇定下来,亦如此回视他。半晌,终于听到他蹦出一句:“说说吧,为何想去?战场可非儿戏,倘若你只是好奇,想玩玩,为父劝你还是算了。”
“儿子是认真的!”
阮羽修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似我们这类世家望族,一朝败落,多是因子侄不肖。阿姐曾说过,唯有儿子先立起来,咱们卫国公府才能在帝京立足。阮家世代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忠烈,儿子虽不学无术,但也不想拖老祖宗们的后腿!”
他边说,边再次向上叩首,双目灼灼。
阮攸宁心中一动,鼻子有些发酸。程氏望着自己的儿子,脸还是那张脸,她却突然间仿佛不认识了似的,眼眶湿热,赶紧拿帕子摁了摁。
阮光霁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扶起来。大手触及儿子结实宽广的肩膀,用力捏了捏,目光上移,落在他脸上,视线中忽然泛起水雾。
记忆中,儿子一直瘦瘦小小,跟个瘟鸡崽子似的,时刻都需要他来保护。岁月不居,如白驹过隙,当初那个孱弱不堪的臭小子,现在竟然已经长得比他还高、还壮,而自己却慢慢枯瘦成老木,需要他来保护。
阮光霁眉宇松开,紧抿的唇线难得撬起一丝笑,“吾儿英武,乃为父之幸!明日为父就进宫请旨,让你随鄂王一道出征,替爹爹收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夜秦蛮子!”
阮羽修兴奋不已,摸着后脑勺,半天才想起要回答:“儿子定不负父亲所托!”
一家人才团聚,又要分开,程氏心中百般不舍,但又骄傲不已,拉着一双儿女说了好些话,待到昏黄时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小菜,为儿子践行。
翌日,命阮羽修随军出征的旨意就传到了鄂王府。
苏砚颇为意外,想起那日在别院时,阮羽修说的那番话。他本还只当他是少年意气,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真做到了。眼下帝京这些权贵子弟中,还能出一个似这般有抱负的人,实为不易。
不愧是那丫头的弟弟,跟她一样有骨气。
那……既然弟弟要出征,姐姐应当会去送行吧……
他托腮,望了眼窗外月光,眼里慢慢笼聚起一层光。
***
日子跟赶大车似的忽忽而过,承熙十六年十一月初九,天光初白,宣德门外号角声声,数万大军磨盾草檄,列阵于此,翘首等待主帅祭旗。
阮攸宁代替爹爹和阿娘出来送阮羽修出征,一壁往他怀里塞东西,一壁嘱咐他万事小心,一切都要听从上头指示,千万不可像在京中那样,由着性子莽撞胡来。
阮羽修瞥了眼军列,心不在焉地“嗯嗯”应着,“阿姐,我是去云南打仗,又不是去游玩,带这么多东西没用。”
他一股脑儿将包裹都推回滴翠手中,提了靠在墙边的枪,转身要走。
“诶,怎么就用不上了?云南那么远,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多备些东西总没坏处。”阮攸宁说着就垂了眼睫,“还不知道要去多久,万一、万一……”
万一回不来了,或者缺胳膊少腿,那可怎么办?这一世,可没有爹爹在旁护着阿弟了。
“不会有万一的。”
身后传来一声清越的嗓音,坚定有力,阮攸宁一震,木讷转头。
此时,朝阳恰好从天际跃起,于青白色的天光中陡然倾倒出大片色彩,绯红橙金,翻滚云端。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抬手挡在额前,但见有一清瘦身影,铠甲莹莹,从天地绚烂交界处款款行来。面目仍旧温润,被一身戎装衬托得更兼几分轩昂。
“王爷。”
阮攸宁扑簌着眼睫,低头草草福了个礼。苏砚微微颔首,目光只从她身上匆忙滑过,并未做太多停留,只是视线相接的瞬间,二人的嘴角俱都是上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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