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祉番外(上)(1/2)
城中刚交过三鼓,皇宫内外一片寂静。廊檐下, 星星点点的萤火围绕灯笼的牛皮纸, 颤颤悠悠打转,翅膀扑腾, 发出翻书似的绵连碎响。
昏黄团光里头, 站班的小太监低垂着眼, 不仅没被吵醒,睡得还挺香。寝殿芙蓉帐内,苏祉盯着帐顶繁复纹绣,足足瞧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方才, 他还在梦中时, 脑海里忽然涌进来一大段记忆。
起初他还有点懵,想醒又醒不过来。可直到他在梦中切身经历完这一整段回忆后,他不愿醒来, 却又被迫豁然睁开了眼睛。
后来他慢慢缓过劲,终于明白,这些都是他前两世的回忆。很不可思议, 倘若不是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也许就真的只当作是个梦, 转头就忘了。
而记忆中最让他痛彻心扉的女人, 现在就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打着奶猫般的软糯细鼾。
今日是她进宫的第七日,也是完全成为他女人的第一日。
衾被微动,苏祉缓缓侧过头, 两道目光笔直落到枕畔。暖香云锻,美人正卧于其中,背对于他,弯起一臂枕于颊侧,青丝如缎子般铺散开,玉骨冰肌若隐若现,活色生香。
他定定看了会儿,眸光轻颤,万千情绪从眼梢静静流淌而过,只一瞬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他伸出手,拉了拉被角,将她露在衾被外的一段香肩盖住。视线滑过上头的鲜红噬痕,他心头骤然一紧,手也跟着颤抖了下。
阮攸宁睡得并不深,很快便因为他这微颤,眼皮跳动,慢慢睁开双眸,半梦半醒地转过头,惘惘望着身旁男子。待想起他是谁,她一下就清醒过来,拥着被头弹坐起,怯生生往床角缩去。
“陛、陛下......”
她声音里带着极力克制过的惊惧,长睫搭拢,小扇子般轻颤个不停。
苏祉的手空悬着,目光上移,瞧见她锁骨、胸口、胳膊上露出的更多咬痕,青丝隐掩间,好似一场对他的无声控诉。
五指渐渐收紧,他撑坐起身,展臂,试图将她揽入怀中。阮攸宁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淡粉唇瓣上显出一弧月牙形白印,迟疑着凑上去,乖乖入他怀中。
苏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鸾,莫怕......”
絮絮幽香从女孩身上漫来,他一行轻拍她后背,一行低头亲吻她耳垂,动作极其轻柔,想安抚她身心上的创伤,她却始终身体紧绷,铁板似的,像是在忍受一件她非常不乐意但又不得不妥协的事。
苏祉只觉心头涌起一口滚滚岩浆,直顶嗓子眼儿。薄唇移到她唇瓣停住,手顺着她面颊刮过,轻轻捏住她下颌,叫她仰面望向自己。
“笑。”
阮攸宁不解地睁开眼睛。
苏祉晦暗目光中迸出些许怒气,“笑!”
蜡炬忽地爆了下灯花,阮攸宁双肩一抖,连忙扯了下嘴角,秋水杏眸漾着惧色,比哭还难看。
苏祉的眼睛更暗了,视线空停在她唇上,又好像不在她唇上。
粗粝的指腹在她娇嫩的唇瓣上研磨,微疼。阮攸宁不敢说,咬牙硬忍着,心里早早做好了要挨罚的准备,等了大半天,只等来他一声叹息,语气极尽懊悔和惋惜。
直觉告诉她,现在的苏祉很奇怪,与刚才野兽般驰骋在自己身上的他完全判若两人,瞧着温柔了不少,若不是那股子阴沉气还在,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调包了。
思忖间,腰上一紧,她再次被苏祉抱入怀中,紧紧地,紧到她险些喘不上来气。
“陛下,臣妾......”
“不要叫陛下,唤我四郎。”
阮攸宁愣住。他这可不光是不让她叫陛下,更是把“朕”这个自称也舍弃了。
她心惊胆战,实在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刚灭了她阮家满门,迫自己委身于他,又莫名开始待她好?
只怕是笑里藏刀。
阮攸宁深吸口气,“臣妾惶恐......”
苏祉抬起她下巴,“无妨,我恕你无罪。”
然,直到她把自己唇瓣咬到发白,也仍旧一声不吭。
心头那口岩浆烧至脑海,苏祉再忍不住,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翻身压下。
冷月清辉透进来,帐幔飘扬,荡起一圈如水波纹。
苏祉宽广的后背遮挡住所有光线,阮攸宁卑微地窝在他影子里,偏过头,闭上双眼认命。
然而这回,等待她的却是春风化雨。薄唇轻柔吻过她身上被他咬出的齿痕,一点一滴,滋润她千疮百孔的心田,叫她如坠云雾,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你躺在老六身下的时候,也是这副妖精模样?”
沙哑渗着薄怒的质问贯入耳中,阮攸宁不解其意,欲开口询问,身下顶送骤然加剧,排山倒海般,将她所有话语都碾碎成阵阵娇啼。
这是怎么了?她撑开惺忪眼皮,隔着水雾,她看不清苏祉的脸,可他眼中的痛苦却如利剑般,深深捅入她脑海。
疲意袭来,她禁不住,在一片迷蒙中,再次昏昏然睡去。
***
次日晨光熹微,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陛下,该起了,再晚可就耽误早朝了。”
苏祉眉峰猛地一跳,一把扯开帐幔,就瞧见方延林那张笑意盎然的脸。梦中他攥着匕首,狂笑着朝阮攸宁冲去的画面顿时浮现眼前。
苏祉脸上显出霾色,刷的就朝方延林脖子伸出手去。
方延林一惊,下意识后仰躲避,重心不稳,一个屁股砰声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抖着唇瓣道:“陛陛陛下,您、您这是怎么了?奴才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奴才一命。奴才马上改,一刻都不带耽搁!”
苏祉冷哼了声,半个字都不信,起身欲取床头宝剑,身旁传来窸窣声响,他身形一定,垂眸看去。
阮攸宁在旁翻了个身,睫尖细细颤动,显然已经被刚才的动静吵到,将醒不醒。一张芙蓉娇面,雪白中犹带残余红晕,衬得眼下两圈黛色更加楚楚可怜。
苏祉心头一软,赶紧缓了动作,轻手轻脚地起身,帮她盖好被子,冷冰冰地斜了眼方延林。
方延林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麻溜从地上爬起来,刚想扯高嗓门喊人进来伺候,后背冷不丁又挨了记眼刀,他吓得一哆嗦,连忙收了声,猫着腰灰溜溜出去叫人,心里头直犯嘀咕。
陛下昨儿还好好的,怎的才一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竟都敌我不分了!
想起昨夜侍寝的人是谁,他登时什么都明白了。定是那姓阮的死丫头吹的枕头风,挑拨了他和陛下间的信任,跟她那爱管闲事的爹一样可恶!
他不由停下脚步,蹙眉回望身后,心底慢慢涌起杀机。
宫人们捧着洗漱器具和朝服鱼贯入内,方延林调整好表情,谄笑着跟在后头进去,一面伺候苏祉更衣,一面拧着眉头,挑阮攸宁的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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