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命镰心。”(1/2)
所以最后呢?最后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晚上没有营业的酒吧,到处都闭了店不再营业。我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的酒店,把自己发冷的身体挪到床上去。暖气很快把我逐渐烘暖,氤氲起来的雾气沾湿了我的睫毛。
我脑海里全是他精瘦的背脊,耸动的身体,和最后震怒的一瞥。我跪在床上,饥饿和寒冷唤起我的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冷汗顺着额头往床单上滴。
我抱着腹部,终于把头埋在枕头里,回想起父亲暴怒的辱骂和抽在身上的皮带印,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我以为最后我睡着了,其实是陷入了一场昏迷。混乱的作息和缺乏锻炼的身体,在情绪接连崩溃之后终于显露出痛苦的威力。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胸口发疼发闷,胃部一阵绞疼。也许夜里我醒来过,我发觉我如果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也许会因为长期没有进食的低血糖和落下的病根彻底昏死在这里。我怕我会死。我怕我以往所有的坚持和抗争都成了荒谬的把戏。
醒来时迷迷糊糊地蹬下床,在床边眼前一黑,脚底发软又再次跪了下去,再次昏迷。喉咙里一股甜血,我不知道我身体已经孱弱到了这种境地。
郑砚和酒店领班推开门的时候,冷气混着新鲜空气的清甜灌进我鼻腔。我伏在门口,几乎靠着郑砚的脚底。迷迷糊糊里我望着他,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迷茫又悲痛地望着他。
看他身姿挺立,看他意气风发。看他一双眼自上而下,怜悯似的俯扫人间。
他抱我上车的时候,我还能撑着力气问他,“郑砚,你怕不怕失去我。”
他低头看着我,我看见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怜悯地朝我扫过。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一直扫到脚下,最终把我重重地摔在后座里。他抱我的时候也是那样,手指紧紧抓着我的肩和膝。
他说“我只是不想你在这两天死。太不吉利了。”
他开着车,叼着烟。烟草味让我一阵一阵的恶心,胸膛透彻的痛苦再一次洞穿我。我又问了一遍,“郑砚,你怕不怕失去我。”
怕又何必带那个男的去公寓呢。
我把头埋下去,尽力蜷缩在一起。过了很久郑砚停车熄了火,手上的烟也熄了。他来后座抱我出去,他说:“……不怕为什么翻街道监控来找你。”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胸膛里一股火抵着在烧,四肢发疼,喉咙发烫。我终于站起来,火一下就上来了,我推开他,我问:“郑砚你他妈几个意思?”
他没有生气,反而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医院里拉。我步子虚浮根本站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他感觉到了我语气里面强硬的东西,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就此一笔带过去。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起码心态里有一个年轻人该有的锐进。他握着我的手腕,手腕一阵一阵发疼。
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反而被气笑了:“郑砚,你还是怕失去我,对不对?”
没有等他回答,继续几乎是低声吼出去:“郑砚,你自己看你做了些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你他妈要我怎么办?”
他盯着我的眼睛,有什么想说的话凝在他喉咙里,有什么想发的火哽在他胸膛里。几年后我想着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暴戾的一个人竟然被孱弱无力的我吼得哑口无言。
那时候我几乎瘫软,我无力的说:“郑砚。你玩,可以,真的可以。只要你还觉得我和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只要你还觉得我比他们特别,就不要把这些东西带进我的房间里。等到哪天你觉得没劲了,我没意思了,行,你放弃我,让我出去,我都可以。没到那一天之前,你就算带条公狗回来都不行。”
他抱住我,往医院里走。我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身体在轻微的发抖。我眼泪直掉,所有的委屈全晕在他身上,变成明暗不均的水渍。
他在我额头上长长地落下一个吻,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回到客厅,甩干净脑子里的回忆,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写稿。
我列完《国禁线》三万大纲用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一直删删改改,精细雕琢。编辑前几天发来短信,语气很真诚:“这书,您自费出都没法拿到书号。”
我盘问原因,年轻女编辑在电话那头耐心地分析。半个多小时之后,烟灰缸里的灰烬已经累了厚厚一层,室内玫瑰香薰的工业香气混杂着烟草味熏得我头疼。她最后在电话里穿出有些冷漠的声音:“这是政治敏感,不可能的。除非你改,起码砍掉一半。”
“这种改法不如重写。”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很有些不快,“我也知道《国禁线》是踩着红线边上在走,但是你们是专业做出版的,你也审过稿,这本书比我写过的什么辛辣小说有价值得多。时代在改变,大环境是在沉默里紧逼的。如果永远没有人去踩这个红线,这个红线就永远这么狭窄。”
“是,我理解您。但是目前审核下,拿不到书号就是拿不到书号。我同意给您出了,印刷厂给您印了都是私自出版,要犯罪判刑的。”
“那麻烦你把印刷厂那边的电话给我。”
“陈老师……陈桅!你冷静点!这是犯法的事情,要进局子的!”
“……这本书我一定要出,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
“您真的犯不着这么倔。您再写篇小说,或者把杂文集个册,隐晦一点含枪带炮的,看在郑总的面子上也没谁敢出来拦您,何必直接对着干呢?”
我听到她提起郑砚,心里的不快已经很难掩盖。她其实说得很对,没有郑砚在我背后这一层关系,按我这种写法早就被约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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