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母亲（1/2）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梁玉琼想，自己这辈子已经是没机会穿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了。他甫一出生就被送到邯郸，五岁时母亲病逝才得以回京。他不知这五年母亲是如何度过，可否有想过他，可否有念过他。但是他总是相信母亲是爱他的——若不是爱，如何能怀胎十月，忍受巨大的疼痛，生下他。只可惜他与母亲都是福薄之人，母亲不得天伦之乐，他也失去了至亲之爱。
他自小就是明白的，无母亲依靠，在皇宫中难以生存。好在兄长怜惜，父亲疼爱，姨母厚待，纵使老祖宗不待见他，只要他表现得温顺，总是不会找他麻烦的。
……可他如何能将母亲真的放下？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你我都是没娘的，我是懂你的苦衷的，也不忍看你被那帮子虚情假意的人耍得团团转。况且我的母亲，也是王皇后害死的。”
当年她与我母亲同天临产，谁先诞下皇子，便是长子。长子地位高贵，可与太子一拼。你那好老爹忌惮突厥，所以硬是在册录上写我的生辰比梁玉瑝晚了一个时辰。真的说来，你应当叫我一声大哥才对。
“杨家在朝中势力大，你母亲独得圣宠，王氏想要坐稳皇后的位子，一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二便是要夺去你母亲的恩宠。”梁玉琅接着说到，“就连你出生时贪狼占位之说，也是王氏胡编乱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你母亲失宠。”
如此震惊的消息梁玉琼不敢相信，“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梁玉琅拿出一本簿册，交到梁玉琼手中。结果簿册，梁玉琼翻开，只见上面记录着每年每月每日的星象。
“这是司天监记录星象的簿册。”梁玉琅说，“给旁人看的，都是经过上头人指示的。而真实的星象，记录在这本上。”
梁玉琼闻言，翻找自己出生那一天的记录，上面的字却让他吃惊万分。
【元召六年正月十九，主位正罡。】
主位正罡……
我出生那日，根本没有什么贪狼占位！
那为何，要说我是威胁帝王的灾星？还是说梁玉琅在骗我？
……不对，二哥骗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若是我身上真有贪狼占位那么一说，父亲怎么敢让我养在皇后宫中？
这么一想，梁玉琼便觉得此事更加蹊跷。这么多年他都未曾怀疑过这个传言，对母亲的死也是归咎在自己身上。他感激兄长的怜惜，更感激姨母的抚养。可如果真如梁玉琅所言，那王皇后抚养自己的目的就不简单了。她抚养自己这么多年，虽然生活上无微不至，可确实未曾让他与杨家往来。怎么说杨汝诲都是他的亲外公，如此疏远是大不孝……
除非他们是怕自己与杨家关系密切，所以才……
越想越觉得可怖，梁玉琼不禁打了个冷颤。
蒹葭发觉自家主子从伽蓝寺回来就不正常，一直愁眉苦脸，脸色也惨白。她是奴婢，不敢多嘴去问，只得请太医给七皇子诊诊脉，路上碰着楚王殿下，便说此事。
梁玉瑞给老祖宗请安，正准备回王府。一听小七病了，就要去探望。兄弟之中他是最关心兄弟姊妹的，小七一直跟着他读书，感情深厚，他更是上心。进了清宁宫，也顾不上向皇后请安，就直奔七弟的屋里。
“小七，你可是有不好受？”
梁玉琼正头疼前几日他二哥跟他说的事情，突然被人一叫，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五哥，我没事。”
“真的？”仔细打量了小七，梁玉瑞皱眉道：“不行，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让太医好好瞧瞧。”
“五哥，你不必费心。”
“怎么能不费心。”梁玉瑞拂手摸了摸小七的额头，“这段时间内里都忙着长公主的事情，太子三哥他们无暇分身。我不过是个修书主薄，闲得时间，理应多照拂你。”
听到五哥的关心，梁玉琼便安定了许多。他笑着挽住梁玉瑞的胳膊，应到：“五哥，我真的无事，只是最近有些心神不定。”
不如五哥给我讲讲佛经吧，我已经好久没听五哥讲佛了。
自小小七对自己撒娇，梁玉瑞都是答应。这次依然不例外。他让蒹葭准备些安神汤，又让小七躺下。坐在床边，梁玉瑞缓缓开口。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其地坚固，金刚所成；上妙宝轮，及众宝华、清净摩尼，以为严饰；诸色相海，无边显现……”
五哥的声音如空谷幽兰，安抚着自己。梁玉琼渐有困意——佛说好人有好报，那自己的母亲早逝，是报应，还是阴谋呢？
想不通，想不明，想不到……
母亲……
“一切如来功德大海，咸入其身；一切诸佛所在国土，皆随愿往；已曾供养一切诸佛，无边际劫，欢喜无倦；一切如来得菩提处，常在其中，亲近不舍；恒以所得普贤愿海，令一切众生智身具足。成就如是无量功德……”见小七睡着，梁玉珺停下。他看着小七的睡颜，不觉一笑——当年了空大师说，人生得经历八苦八甜，方得圆满。当时他不懂，却是在看到小七天真烂漫的样子时，得了一乐。那时了空大师问他，可是知晓了其中奥秘。那一刻他便知，这个人是他的喜，他的哀。
……若是能看尽你的平安喜乐，笑逐颜开，想必知乐得乐，足矣。
你是我的业障，我不躲。
佛曰，有求皆苦。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大半生都会用来求得不到的东西。等时日渐长，发丝也沾染上尘埃。心落下，轻已淡，求不得，忘不了。
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想尽一切办法，总算是安定下长公主的事情。梁思嫣闹腾了这么久，也终于是认了命。
“有什么不好认的呢？”三公主梁思妤觉得大姐可怜，却看得明白。“梁家的儿女，要有担当。只要是为黎民百姓好，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梁玉珅听他三姐姐这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三姐姐平日里都是最活泼开朗的，怎么现在这么多愁善感？难不成，是平日里听五哥讲经讲多了？”
梁思妤敲了一下小八的脑袋，说：“你个小娃子懂什么！我这叫大局为重，是大人做派！”
揉着脑袋，梁玉珅咧咧嘴——得嘞，算我眼花。三姐姐就算是和五哥一母所出，性子也是天差地别。
“小娃子不能这么说姐姐！”梁思妤又敲了一下小八的头，转而看向梁玉琼。
梁玉琼撑着耳鬓，正在发呆，突然就被三姐敲了头。梁玉琼身子一滞，有些茫然地看着三姐。
“小七你发什么呆啊？”
“啊……我只是在想，三哥哥去送大姐姐也有半年了，怎么还未回来？”
“三哥不只是去突厥送亲，还得商量通商，考察边境，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的。”梁思妤说，“小七啊，你也太黏三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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