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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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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霜城指的是宣武将军夫人,”杨思平那双铁色的眼睛定定的,冷冷的俯视裴安国,“那就不必开口。”

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说话需要极大的勇气,裴安国下意识握紧了刀鞘,仿佛那一截冷铁里能生出一股力量,对抗那片扫过他脊椎骨,纵横西南全境无人敢直面的杀意。

突然,裴安国嗤笑一声,将手中石人往桌上一掷,直起身来,“那敢问在将军心中,究竟是以雄霸西南的基业为重,还是以那惑人的美色为重?”

张雪桐算是杨思平经年的颈下逆鳞心中刺,被裴安国这个为了兴风作浪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突如其来的踩了一脚,杨思平不能不怒从心头起。然而他毕竟在尔虞我诈中游刃有余多年,更一早看出了裴安国的分析局势并非全心全意,他真正的目的本是此时顺理成章的指向张雪桐。

于是杨思平冷静的强行掐灭了心中尚未燎原的星星之火,“原来霜城绕这么大一圈,便是为了问我夫人与苗王当年的旧事?”

“将军,”裴安国被揭破后没有半分尴尬,却神色郑重的向就是不肯跳进他挖的坑里的杨思平施了一礼,“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卑职有一言,自知是不当讲,但仍不能不说与将军。”

他可真是太会说话了,话说到此处,杨思平只有示意他赶紧讲完。

“将军把将军夫人困于府中多年,可能说服其倒戈相向,为我方所用?”裴安国形容出众,垂首而立时看上去十足贤良隐忍,然而杨思平却知道此人胸中块垒下压着血肉与白骨,丘壑间淌着漆黑的火油,只消不知何时的一个小火星子,就能炸起一片教天地变色的熊熊烈焰,把他本人和这个混乱的世道一起焚为焦土。

“怎么?莫非霜城神机妙算,对将军府后院中事也有高见?”杨思平不咸不淡的半调侃道。

“既不能为将军所用,将军何不放夫人自行离去?”裴安国不为所动,接着道,“将军夫人是逆党之子,留在府中不仅无益于将军,更是隐患。但他出身苗人隐寨,依卑职愚见,不论长生单方是否在其手中,归家的路他必然是认得的。”

“很好。”杨思平几乎要被他气的笑起来,“接下来霜城是否还要劝我干脆砍了张雪桐那一颗人头以绝后患?”

“有何不可!”裴安国目光灼灼,手握葛党刀寸步不让,“难道将军从不曾做此打算?既不能收服其心任意驱使,那不如就让他永远留在将军府中!便是将军不能如愿,他人也休想染指。”

这下哪怕杨思平心胸开阔,肚量可装得下苍山洱海,也浇不熄那一把轰然炸开在心间的烈火。

裴安国只觉得一道极细的寒风略过鼻尖,冰冷的可怕,几乎是冻得人刺痛,仿佛一根冰针能划开皮肉,然后他的眼前才闪过一线细细的雪光,在他不由自主瞪大眼睛的同时猝然炸开,灼目的剑光像一线流星拖着长长的光芒划过浓黑夜幕,然后轰鸣着击中地面,燃起滔天的光与热。

不过电光闪过的一瞬,那刃上寒光贴着裴安国的脸皮掠过,他身后的长案应声而碎,一把石马石炮滚落在地,那一只执剑甲士石人不偏不倚被一剑劈为两段,与书案一样断口平滑,干脆利落的身首异处了。

那一剑是贴着裴安国的面颊过去的,冰冷的剑气激的他不由颤栗,疑心自己半张脸上的寒毛都被腰斩了一截。裴安国允文允武,腰间长刀绝不是摆设,然而在这一剑之下,他莫要说是还手之力,连伸手拔刀都不曾反应过来——好在杨思平出剑无意伤他,这么近的距离猝然出手,却稳稳的连裴安国脸上一寸皮都没蹭破。

“裴安国。”杨思平挥剑收剑如行云流水,面上却镇定的几乎看不出怒色,“你还会说人话么?”

“将军,”宣武将军杨思平威震西南,此时就算是温好雨在他面前也早该被吓得两股战战,然而裴安国非常人可比,飞快回过神来后不动声色先后退离他三丈远,再名正言顺干脆的一跪以头抢地,“将军武功盖世,拔剑可取某的人头,可就算将军武功盖世,能敌过深夜锦帐中枕边人轻轻的一刀吗?!”他一把扯下腰间葛党刀掷向一旁,“将军身份贵重,某不是说您本人贵重,但您肩上可担着西南全军的大梁,那是某与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我等豁出身家性命追随将军,您可想过万一您有不测,我等又会是什么下场?您可想过到时少将军会如何?某对将军夫人绝无歹意,但事实如此,将军难道要闭耳塞听不成?将军与某有大恩,某一片肺腑之言全是为将军的大业着想,将军若是不信,裴安国人头在此您只管来砍便是!”

他说话间那葛党刀“锵”然一声落地,正砸在那书案残骸,石车石马各自翻倒的一地狼藉之中,刀柄磕上那惨遭斩首的执剑石人头颅,于是那小石块被砸的在地上跳了两跳,好巧不巧,咕噜噜的滚到杨思平脚边去了。

“若真是肺腑之言,你不妨近前三丈,再说一遍试试?”杨思平用靴尖拨了拨那只做工粗糙的小脑袋,不知想起了什么,按住剑柄缓缓的吸进了一口气,“你在我的将军府,当着我的面,言辞如此轻贱侮辱我的正室嫡妻,是以为我已经老的拔不动剑了,还是以为我真会如你所愿?”

“卑职言辞过激,无论哪个男人骤然闻之都会暴跳如雷,但将军于此时还能如此冷静,真叫人佩服。”裴安国从地上直起腰来,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正是因为将军,卑职绝不敢对将军夫人不利,这是真心话。但贪慕美色,为情所困,妄求不可得之物是天下诸多庸人的愚蠢行径,卑职刚刚所说的并非危言耸听——将军,放将军夫人出府本就是目下最有利的决断,天下偌大,将军能看破常人不能忍受的羞辱,却为何看不破对一人的执念?”

“你曾说过我西南诸人,心中各有各的难平之处,那霜城可曾看破自己的执念?”杨思平并不打算和一个一头反骨心比海深,至今连媳妇都没讨到一个的年轻人探讨自己的家务事,“至于将军夫人,他要是敢来杀我,根本不必等这么多年。”

裴安国闻言诧异,眸中一道锐光闪过,“莫非将军其实能——”

“也不尽然。”杨思平示意他先从地上起来,“恰好霜城之前要问苗王与长生丹还有我夫人的往事,正可一并道来。”

……

我披着新换上的衣衫,站在屏风后面,一直等到浴桶中的水都不再冒出热气。

远远的,隔着屏风,乌娘子正在唤我。

“夫人还正病着,可莫要再着了凉。”她终于近前来,看明白了我一直站在这里,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过我的手,把我往梳妆台前带。

细细的梳齿梳过我的头发,我扭过头去,想遮掩颈后那些结痂凸起的牙印,但乌娘子伸手扶正了我的头。细密的梳齿还在我的头皮上划啊划,我只有低头,扯过袖子盖住手腕。

乌娘子将一朵绢花簪在了我的头上,偏过身来打量我的发髻,她一转身我就将那朵花取了下来,放进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乌娘子手托着一只瓷碗转回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照旧什么都没说,将那碗药放在了我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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