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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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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桩桩件件既琐碎又繁复,听得出是不是一朝一夕间想出来的,杨思平也知道哪怕她小小年纪,刚才提到的那一长串里的每一件事,她也都踏踏实实的做到了。

他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他想,寻常人家的孩子,在念念这个年纪识字能过千吗?算的清百位以内的加减吗?说官话能捋直舌头吗?看地图分得清东西南北吗?背千字文能背的一字不差吗?三五句话之内,能准确无误的复述出自己和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亲戚几房都有些什么人吗?

……大多数都不能。

可念念能,她不仅背的出千字文看的懂地形图,她还能精准的记下一切琐碎的和不琐碎的,实实在在的和仅能凭想象记忆的细节,在连“我是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这种高深思考都不过脑子的年纪,稚拙却不依不饶竭尽全力的要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

……就为了能看一眼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娘亲,哪怕她娘巴不得自己没有这个孩子,哪怕就算见了面她也只能管亲娘叫一声“婶娘”。

生女如此,杨思平感觉不到丝毫的骄傲,他心疼。

倘若念念不生在将军府,倘若她的父母亲恩爱美满……那她也用不着苦心孤诣的把自己变的如此聪明出众了吧?

“爹爹?”念念瞧不出她那老于世故的父亲心中所想,但父女连心,她隐约的还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好心情一去不返了。

“不行。”杨思平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语气平缓却不容拒绝的重复道。

平日里他对女儿有所嘱托,往往说两遍念念就记住了,从来不用重复第三遍。此刻念念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小脸上浮现出失望又难过的神色来。

她大概是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此时软弱的样子,低下了头,窸窸窣窣的扒拉着杨思平为她剔过刺的烤鱼。

但小姑娘可以不明就里只管听大人的话行事,当爹的却不能如此任性,只告诉她这事不能做,却不告诉她为什么。就算念念注定不能父母双全,杨思平也希望她能心性平和,端端正正的长大,而不是在心里埋上一个个积着脓血的烂疮,将来时时提心吊胆,一碰就疼的撕心裂肺。

“念念,”杨思平轻声唤她,小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大眼睛中雾蒙蒙的一层水汽,杨思平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如果,假设你现在不再是你了,你就是杨嘉柔,金陵杨府的小姐,那照辈分算,你该管我叫什么?”

念念对与“杨嘉柔”关系密切的一切用过十分的心思,对答案了如指掌,“叫‘表叔’。”

杨思平点点头,隔着小半张桌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你知道表叔和表侄女见了面,第一件会做的事是什么吗?”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杨靖,而不是念念,大概早在他开口之前,就能反应过来父亲真正要说的是什么,接着分外敏锐的直接问他爹一句“我娘到底是什么人?”然后不论得不得的到回答都从此对宣武将军夫人敬而远之。

但念念还远未到洞彻人心的年纪。她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什么,僵在了椅子上,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爹。

“江南的大户人家讲究礼数,一言一行都要从容有度,”杨思平揉完女儿的头发,替她把碎发掖回耳后,“就是亲叔侄,见面也要先见礼叙话,更何况表叔和表侄女,哪能像你一样招呼不打一声,先扑过来亲一口?”

念念“啊?”了一声,如有所悟却不能确定,于是看她爹的目光更加可怜兮兮。

杨思平失笑,“傻孩子。”

带着厚茧子的食指曲起,轻轻敲了敲小女孩洁白的额头。念念眨了眨眼睛,“……所以爹爹刚才藏在房间里,不是为了吓唬我吗?”

“吓唬你有什么好处?你当你爹闲的?”杨思平淡淡的说,“……看来你也不算太傻。但伪装要天衣无缝,功夫不仅仅在背书上,而是要在你的心里。”

“你心里藏着的秘密,现在是你的身份,将来会有更多的东西,你竭尽全力要保护的东西。如果你准备的周全,别人所有的试探和考验都会无功而返,”

念念看着他,那一刻她父亲铁色的眼睛中有暗光一闪而逝,让念念觉得他不仅仅是在对着她说教,

而像是拨开云雾,在重重回忆里寻觅一个似是而非,连他自己都没来的及看清的侧影。

“但真正的试探往往不会在你有准备的时候到来。如果将来有人要刺探你的秘密,一定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用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杨思平接着说,“于大喜时,能不忘形,于大悲时,能不慌乱,如此才是天衣无缝的伪装,才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他一个威震西南的将军,说到“不败”二字就仿佛能让人看见沙场上千军万马嘶吼,狼烟中帅旗飞扬,无数英魂烈血与白骨铸成不世的威名。可念念看着父亲,只是近乎伤心的,张了张小嘴,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

“念念?”杨思平愕然的看着她突然把小脸埋进了小小的手心里,稚嫩的小肩膀轻轻的颤抖,“怎么了?你哭什么?是不是爹说错了什么?错了你尽管讲啊光哭有什么用?”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方才还在气定神闲的侃侃而谈,这一刻对着捂着脸连哭声都拼命压抑的小女儿,久违的体会了一遍什么叫临阵失惊,什么叫手足无措。

他本能的伸手要将女儿搂回怀里,“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是因为你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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