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伤痕与勇士（1/2）

7.

“布琅！”

戒指飞出布琅的上衣口袋，在空中发出强光，看样子诺阿终于被放出来了。然而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它庆幸，它不省心的小主人距离陆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变成树枝上的风干腊肉。

“布琅！！！”

布琅苍白的脸颊也让诺阿巨大的心脏狠狠揪了一把。离这么远，他触摸不到布琅的皮肤，无法感知他是否还活着。

但诺阿别无选择，它收起翅膀，追随布琅的身影，只求能够掉得比他快一点。

“唔……”

布琅听见了声音，尽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喉咙里发出血泡破裂的呼噜声。待看清是诺阿以后，头一仰，嘴角溢出微微的笑意，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龙伸出手：

“接住我……”

他的声音极度沙哑，甚至像一个耄耋老人，但当他的嘴唇开始微微翕动，诺阿心里的大石头突然落了地：

“……小崽子！”

诺阿气得咬牙，等落至和布琅差不多的高度，展开翅膀一个猛抬头，庞大身躯立刻被气流托举起来，逐渐隐入云层。

布琅稳稳当当落在那个专门为他制作的小鞍上，脸颊贴着龙鳞呼呼地笑出了声，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

“我就知道你可以……”

“给我闭嘴！”

诺阿强忍怒气，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大声咆哮：

“为什么锁住我！”

“唔……”

布琅软绵绵地趴着，脱力的手挂在诺阿脖子后面凸起的肉刺上，撒娇般摇了摇：

“我头好痛，诺阿，我浑身都疼。”

“……”

诺阿哑火了，深吸一口气打个响鼻，满肚子训斥被这块软糖堵在喉咙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彻底没辙：

“……休息会，我马上带你回家。”

背上暖融融的，属于布琅的柔软触感让诺阿感到前所未有的欢欣雀跃，它忍不住放缓语气，重复询问：

“你还好吗？宝贝？你还好吗？”

布琅打个哈切，昏昏欲睡：

“好像不太好……我还能活着吗？我流了好多血，眼睛也有一只看不见了。”

“至少我还能感受到你的心跳，”

诺阿回答，刻意将飞行的速度放缓，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抖动：

“有我在呢……上天会珍惜每一个英勇的战士。”

“是吗……”

布琅单薄软糯的声音让诺阿难以想象这和刚才在恶龙脊背上宣告自己身份的是同一个人，它压不住心中的激动，轻声道：

“嘿，嘿，别睡……布琅，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挑战的是谁？”

布琅闭上眼睛，在龙背上均匀呼吸着。至于诺阿到底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见。

.

加西亚骑士死了，这是拉古尼奥大陆的头等大事。

布琅被巨龙带走了，这或许微不足道，然而他从德姆维尔宅邸附近的森林里跌跌撞撞逃回来这件事，足够整个伯爵府沸腾一段时间。

“布琅……”

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海底，一声又一声焦急呼唤猛然传入水面，打破死一般的平静。

布琅尽力挥舞手臂，随波逐流的身体跟随着声音逐渐上浮，昏暗的水底出现亮光。

“布琅……”

上浮的速度越来越快，布琅追着光，在一瞬间破出水面。

“布琅！”

布琅睁开右眼，迷迷糊糊看到自己面前一个晃动的人影。

“布琅醒了！他醒了！”

母亲大声叫道，如果不是布琅浑身缠满绷带，她一定会控制不住给布琅一个此生最用力的拥抱。

布琅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在什么水下，他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这里是熟悉的地下室。

父亲推门进来，接着是爱丽丝奶奶。

“孩子，我的孩子……”

母亲紧紧握住布琅尚且完好的左手，贴在她眼泪滚滚的脸颊上：

“你终于醒了……”

父亲刚刚和布琅对上眼神，破天荒地用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爱丽丝正不断祷告，歌颂主的伟大。

“妈……”

布琅张开干裂的嘴唇，试图坐起来。

“哦，不，不，我的孩子，”

母亲拦住他，沾满眼泪的手指按住他的肩膀，为他端来一杯温水：

“你伤得很重，需要静养。”

“七天，你睡了整整七天，孩子。”

父亲的眼眶通红，连风吹雨打如同枯树皮般的皮肤也遮不住他流泪的痕迹。

他抚摸着布琅打上绷带的脑袋，棕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我们差点以为你扛不过来。”

“三根肋骨，右手也断了，双腿烧伤，数不清的划痕和擦伤，还有你的眼睛……”

布琅懵懵然，迟钝地发现自己的确被蒙住了左眼。

“我，这只眼睛被弄瞎了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母亲的哽咽打破这份令人难以接受的沉默，然而没人回答他。

“……好吧，至少还剩一只。”

布琅耸耸肩，右眼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一会，微微扬起嘴角：

“我不是回来了嘛。”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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