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接吻（1/2）

14.

“安东尼奥……”

温蒂看着远方滚滚浓云，用脚趾尖轻轻抚摸那颗漆黑的龙蛋：

“听到了吗，埃利安，爸爸来接我们了。”

燃烧的箭矢飞速离弦，还没射出几米就连同弓箭手一起被突然坠落的冰球砸中，寒气迅速侵蚀四周，冰霜从地面爬上高台，生生将行刑台冻裂一个角。

群众一片哗然，随即四散逃开，布琅趴在爱丽丝怀里，在颠簸的奔跑中探头去看。远处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那是龙族组成的军队。

为首的巨大鳞翼龙是老龙王，他来接回他的王后，他的孩子。

那颗龙蛋孕育出的生命是布琅再熟悉不过的诺阿，可此时他半点没有遇到故人的激动，甚至浑身颤抖起来。

如果说精神空间内的时间是不断回溯的，那么他现在正经历的闹剧极有可能就是一直未曾究明的兰德斯大战的导火索。

“妈妈！爸爸！”

布琅还在大叫，爱丽丝捂住他的嘴巴：

“他们不会有事的，亲爱的，龙是明辨是非的种族。”

龙王身后跟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飞龙，地上是高高低低，品种不一的爬龙，海龙在水中翻滚咆哮，利用自己的力量让江河湖海中的波浪掀到行刑台前。

地面突然凹陷，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龙族和大水，它们拼尽全力，朝着共同的目标进发。

“温蒂————”

老龙王浑厚的呼唤响起，温蒂笑了，冷漠的脸仿佛坚冰融化。

“我等你好久。”

她高昂头颅，直视远方裹挟风雨而来的伟岸身影朗声回答，眼尾绽出朵朵桃花。

“温蒂！你还好吗？”

行刑者早就吓得跑掉了，莉娅趁机避开把守的官兵，悄悄爬上行刑台，和马特一起用随身带的小刀把绳子割断。先行赶到的小型爬龙牵制住冲上行刑台的士兵，用眼神向莉娅致意。

对于一般人来说，龙是绝对恐怖的生物，此时广场中心几乎看不到一个闲人。爱丽丝抱着布琅躲到国王雕像后，一群带有敌意的爬龙冲过来，丝毫不惧爱丽丝的驱赶，对着他们露出獠牙。

“去，走开！”

爬龙摆出攻击姿态，前爪趴伏在地，肩胛高高耸起，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别怕，布琅，它们……”

爱丽丝刚想出声安慰，谁知这小家伙猛地伸出手，在每只爬龙的鼻梁上都弹了下，用力不小，邦邦作响，直把那些家伙弹得愣在原地。

爬龙嗅到他的味道，缩成细线的瞳孔立刻放大，仿佛是觉得自己失礼，艰难展露出一个撇脚且难看的笑容，低下头呦呦两声，窸窣离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爱丽丝啧啧称奇，布琅呼出一口气，一心记挂着仍在行刑台上的父母。

按道理说他本不该对两个幻像抱有如此浓厚的感情，但他没法控制，血缘的力量强大到难以置信，足以令他为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心烦意乱。

布琅几乎确定了他是加西亚族人的事实，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

诺阿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那句“你是天生的驯龙师”就不是顺口一提，而是掩埋在谎言中十数年无人发掘的真相。

捆绑女巫用的绳索十分坚韧，莉娅费了好大劲才彻底割开。重获自由的温蒂迅速抱起脚下的蛋，和莉娅紧紧贴面，在她脸部的黑纱上不断亲吻：

“保重，莉娅，我会永远记得你！”

“快走吧！等等……告诉我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马特将温蒂抛上一只小型飞龙，此时国王的屠龙禁卫军已经赶到，温蒂必须马上撤离，否则一场恶战难以避免。

“它叫埃利安，以后会叫你姨母。”

飞龙在空中短暂滞留，旋即飞上高空。莉娅擦去眼泪，朝越来越远的褐发女郎用力挥手：

“上帝保佑你们！”

“龙族保佑你们！”

温蒂大喊，很快被飞龙送上安东尼奥的脊背。她俯下身，不停亲吻阔别已久的鳞片，低声说着什么，泪如雨下。

安东尼奥大吼一声，地面上所有龙族立刻昂起头颅，目光紧紧追随他们的王。屠龙军越聚越多，龙王一声令下，所有龙族全部撤离，浩浩荡荡散向四面八方，就像他们来时一样。

“……结束了。”

莉娅呼出一口浊气，拥抱她的丈夫，就在他们即将跳下高台时，高空中突然坠落一个巨大火球，直直砸向夫妻俩。

“不！！！！”

如同当头劈下一个响雷，布琅尖叫起来，在爱丽丝的臂弯里疯狂挣扎。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用力抹去，然而顷刻间高台已成废墟，电闪雷鸣中，一只金色巨龙悄悄隐去。

是伊格内修斯。

布琅的眼泪砸下来，这次是他自己，他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钻入血肉渗进骨缝，通过四肢百骸染遍全身。他从爱丽丝怀里跳出来，用尽全力朝高台奔跑，踏着被水浸泡的断壁残垣，跌跌撞撞。

原来加西亚家族死于人龙混战的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就是他的父母。

伊格内修斯夺走了诺阿的王位，夺走了安迪骑士的生命，夺走了布琅的眼睛还夺走了布莱克的双腿，而此刻，布琅亲眼看见那条恶龙趁乱杀死他的亲生父母，摆尾而去。

钻心的仇恨在这一刻被怒火点燃，布琅几乎咬碎牙齿，一心想要追上那罪无可恕的卑劣凶手。

他的坚持似乎影响了精神世界的稳定，四周景象逐渐淡去，乌云片片散开，布琅在奔跑中历经幼年和少年。他的身材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脸褪去稚气，越发显得刚毅。小时候的柔软长发一缕缕飘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伤疤和左眼上的黑色眼罩。

戒指发出如龙目般的光芒，他于一瞬间长大。

伊格内修斯从一团模糊的金色到能看清轮廓，渐渐地越来越近，近到一双翅膀扇动出的气流能打在布琅脸上。布琅纵身一跃，右手现出一柄巨大的铜叉，盯准了金龙的尾巴狠狠刺下去，就像当初诺阿教他的那样。

伊格内修斯咆哮一声，尾鳍处竖起的尖刺刚好卡进铜叉里，限制住它的行动。

布琅往地上猛啐一口，手中的屠龙剑已经蓄势待发。

巨龙临死前的挣扎丝毫不影响布琅行动，他三两下踩住巨龙的獠牙，高高举起武器，只差一个劈砍就能完成复仇。

但他突然犹豫了，眼睛里现出怀疑的神色：

“诺……阿……？”

巨龙的瞳孔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气泡爆裂的断续声响，只见它闭上眼，发了疯一般往屠龙剑上撞去。

伊格内修斯的瞳孔是血红色的，而这只龙的眼睛是布琅再熟悉不过的蓝绿色猫眼，几乎在对上的一刹那就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一瞬间幻境消失，在布琅面前的是奄奄一息的黑色巨龙，它的尾巴被铜叉固定住，脖颈距离剑刃仅有毫厘之遥。

“你——！”

布琅把剑往远处奋力一丢，连滚带爬拔去诺阿尾鳍处的铜叉，好在没有大事。即便如此，布琅还是把那条粗壮的尾巴翻来覆去地检查，满身冷汗，嘴唇煞白。

“你为什么骗我杀了你……”

布琅喃喃自语，眼眶发红，接着猛地抬起头，如同疯狂的凶兽般大吼：

“你为什么骗我！”

布琅哽咽着，试图在诺阿的眼睛里找到任何一丝后悔或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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