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漫(1/2)
燕青指尖一颤,忽略身体的酸楚, 撑着身子站起来。
姑娘的嘴唇苍白干裂, 确实是渴狠了的样子。
他翻找了屋子, 并没有看到水壶之类的器具。
“水……”乐娇伸出舌尖舔舐嘴唇, 却不能润湿它一点。
少年垂眸, 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推开木门走出去。
片刻后, 他回来时, 捧着一抔雪。
食指的肌肤被冰冻成一寸一寸的红, 游走着几缕青紫。融掉的水划过指尖, 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他俯身, 正要将手中的水倾入她口中,却在看到指缝中的灰垢和尘埃时停住了。
燕青只是看着她,情绪逃不出深邃暗沉的眼眸,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俯身,在姑娘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负责。”
乐娇身体底子差, 这会已经开始发起高烧, 意识迷迷糊糊根本不能给出反应。
少年出去片刻后又回来, 只是这次没有捧着雪。
他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半跪在她身前, 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风一样的吐息慢慢凑近,带着轻微的犹疑, 似乎是给了对方拒绝的权利。
可是很快,不等姑娘表露出抗拒的神色,哪怕姑娘此时也无法拒绝, 燕青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试探地,迷恋地,紧张地。
只是唇瓣相触的那个瞬间,他便仿佛被一种奇妙的力量抽离出灵魂,以年为速度看过十八载。所有意识模糊,万星陨落时,眼前出现了这个人。
所有细节都慢成岩土风化,一点一滴,叫人忘记不能。
他微微启唇,使口中早已温热的雪水流过。
流动的液体一经接触唇舌,乐娇就本能地吮吸起来,干得冒火的喉腔赶走了所有的思绪,只留下了对水的渴望。
燕青本想起身,对方温柔的舔吻就如同藤蔓一样抓住了他,不给他任何一点抽离的念头。
一时间,连肢体上那些酸胀的疼痛都消失了一般,令人只能专注于眼前的甜蜜。
边疆驻扎着一个卑贱的部落,这个连牛羊都牧不成群的蛮族,有一项奇怪的礼节。
他们认为,嘴巴是灵魂的出口。
所以每当男女成婚,他们必须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进行一次暧昧缠绵的吻。
意为,交换灵魂。
中原人瞧不起这等放浪之举,对此嗤之以鼻,燕青曾经也这么认为。
可是如今,他忽而觉得,这是有道理的。
濡湿的唇瓣上跳跃着细密的麻意,如果不是因为灵魂从嘴巴里跑出来,大脑怎么会一片空白……
少年低垂的眼睑上忽然被一束光照耀,他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支起身子,看向窗外。
天亮了。
乐娇并没有喝够水,干瘦的手紧紧抓住面前人的衣襟。
燕青如法炮制喂了她几次,只是没有再做什么……
心跳却仍旧很快。
等她渴得没那么厉害了,少年背起她,离开了这座木屋。
他根据太阳辨别了一下方向,慢慢朝着山上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福至心灵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那座木屋了,仿佛只是遇见了海市蜃楼。
他试图想起在梦里听到的那番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蓦地,他一只脚踏入雪地里,身子踉跄了一下。视野动荡间,他看见了远处缓缓挪动的黑点。
刹那,他的脑中踊跃着的,不是往生的欢愉,不是解脱的轻松,而是很轻的一句话——“她要活下来了。”
援救的人越赶越近,喊叫就顺理成章地飘过来,让人想听不到都难。
“看到了,人都在这呢!”
“两个人都在这里!”
“快些,没吃饭是不是?”
一张张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燕青伸出一只手攥住胸前少女的手腕,刚想要松一口气,就直直地晕了过去。
她要活下来了。
乐娇烧得厉害,耳边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一句一句换得飞快。
她想起来那句被她琢磨过百十遍的对话——
“以为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没想到是个冰,还有化掉的那一天。”
“冰化掉之后就流开了,不会代表什么。”
“那可说不准,万一冰化掉后是条河,专流向一个地方呢。”
“冰就是冰,没那么容易化的。”
冰化了,就算是玄铁也为她化了。化开后是一条长满荆棘的河,铁水凝成盔甲,邀请她进去一探究竟。
他是世人口传的情感暴君,通往那颗冷硬心脏的路,长满了拒人千里的荆棘。
可是只要他想,他的爱就是最为坚硬的盔甲,把他的心上人保护得密不透风。
纵使再想逃避,在看到燕青那一刻,乐娇也不能否认,这个人是喜欢她的。
再直面这个问题,抛弃那些想要退缩的心思,得到的答案会是,他爱她。
荒诞没有道理,像命中注定一样,坚定不移地爱她。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的某一个时刻,他似乎也想爱她。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冬天,那时谁都不知道之后是永别。
临别前夜,下了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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