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2)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乘务员推着“哧啦哧啦”的小推车艰难地在过道里穿行,“瓜子花生饮料啤酒,脚——让一哈。”
她响亮浓厚的川渝口音让霍翡醒过神来,这时窝在过道里的人纷纷往座位两边的空隙处拥挤起来,张苏莺也被推搡着悠悠转醒。
她醒来后定睛看了眼窗外,神色有些恍惚,叫住那个推车的乘务员,那年轻姑娘一脸欢喜凑过来,满心以为自己要开张了。
“请问我们还有好久到站啊?”
那年轻乘务员立马垮下了脸,摆摆手,语气不耐,“快了,快了,哎呀呀——我不晓得,有问题问列车员去,我们只负责卖东西。”
张苏莺这才反应过来,面露尴尬,怏怏地转过身来,嗓音欣然又仍有些含糊,“小翡啊,我们快到了!”
霍翡冷眼看了这一幕,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她舔舔干燥的唇,“妈妈,我渴了,我想去接水。”
“我去,你坐着。”张苏莺拎上一个旧杯子,起身踮着脚艰难地从拥挤人群中挪向车厢连接处。
霍翡撑了头看窗外,G市境内的山不像家里小镇的山那么郁郁葱葱,连绵起伏,多是一座座高大独立的山丘,上面稀稀疏疏挂着点绿,露出土黄的本色来。
下了火车,已是下午四点,又辗转了好几趟公交车,那公交顺着蜿蜒的公路盘山而上。
窗外绿树参天,隔断了如火烈日,可霍翡头晕眼花,几欲呕吐,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会住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她紧紧抱起张苏莺精心包装的“见面礼”锦盒,听张苏莺不厌其烦在耳边念叨,
“待会见了奶奶嘴巴要甜一点,第一次见面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知道爷爷在不在家,不过听孙阿姨说你大姑妈和二姑妈都在家,隽舒姐姐也在,我记得你以前见过他们一面啊,不晓得你还有没有印象,那个时候你还小,在铁路工地上,还有你一鸣弟弟,他那会儿也还小……”
听到这个名字,霍翡心里感应般,突然泛起阵阵恶心,她不得不按捺下来,认真听母亲谈话。
少女及腰浓密的长发顺着公交车那一晃一晃的律动轻微拂动,思绪陷入了那段若有若无“曾经”,夏日破碎的阳光透过车窗斑驳在她稚嫩的脸庞上。
若不是现下为了避免晕车而转移注意力,霍翡是决计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的。
六年前。
霍翡十岁,四年级暑假,张苏莺想着小霍翡一年到头不能见父亲几面,便心血来潮地带了霍翡跋山涉水来到霍齐军工作的铁路单位上。
霍齐军当年在Y市的青梁县修铁路,铁路工人都是荒郊野岭中现代化的开拓者,早出晚归,头顶日头,异常艰苦。
这条铁路刚好是霍齐桦的丈夫卫杨拿到的项目,那时卫杨为了能在霍家扬眉吐气,没日没夜地接项目,在单位宵衣旰食地拼命工作。
与此同时,小卫一鸣天天吵闹要见爸爸,霍齐桦趁着暑假,也带上卫一鸣和王隽舒两姐弟来到了青梁县。
卫杨处事圆滑,不肯把人情面子做的太死,桩桩件件都留一线,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霍齐军也是客客气气,主动帮寻了临近单位的一户二层农家小楼房短租下来,替张苏莺母女安排好了住宿。
而后霍齐桦带了孩子们到来,霍齐桦十指不沾阳春水,而张苏莺手脚麻利,家务包干,为人又和善,极易相处,图个方便,两家子便决意并在一起住。
那是霍翡第一次见到霍家姐弟。
王隽舒虚长霍翡三岁,扎了马尾,穿一身白底小红碎花的连衣裙,白皮鞋走起路来“噔噔”作响,神情和她怀中抱的芭比小公主有几分相似。
一旁的卫一鸣穿了一套浅棕色短衣短裤,一尘不染的黑色圆头皮鞋,粉粉的苹果脸蛋,小小翘翘的鼻尖,嘟嘟的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扑闪着,睫毛浓密卷翘,活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他正专注地摆弄怀里的汽车玩具。
张苏莺扯了扯躲在她身后的霍翡,“叫大姑妈,还有你隽舒姐姐,一鸣弟弟。”
霍翡那时一头短发,像个假小子,她有些羞涩,探出头来冲霍齐桦怯怯唤了一声,“大姑妈。”
霍齐桦脸上是程式化的笑容,“乖,姑妈给你带了礼物,来。”说罢拿出一个绑了天蓝丝带的粉色盒子递给霍翡,她的手指白净细腻,饱满圆润的指甲盖上涂了淡淡的指甲油,和母亲那饱经沧桑的手一点不同。
面前这个阿姨漂亮得像仙女一般,霍翡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张苏莺在一旁推她,笑道:“拿着吧,说谢谢。”霍翡这才伸出那刚玩了泥巴没洗太干净的手去接。
霍齐桦微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霍翡的手。
霍翡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是一个雪白的毛绒玩具熊,香香软软的,她没有过一个毛绒玩具,之前同学翁凌生日,她去翁凌家做客,看到翁凌有好几个毛绒玩具,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霍翡把小熊搂在怀里,心道要是下一次翁凌再笑她没有玩具,她一定要给翁凌看看这个小熊。
霍翡那时对大姑妈,还有这两个漂亮极了的小伙伴充满了好奇和亲近。
当天晚上,那小祖宗卫一鸣在房间哭闹不停,嫌弃乡下蚊虫叮咬,闹着嚷着要回家,哭得霍齐桦心都快碎了,她和张苏莺,王隽舒连番上阵,又哄又骗,也无济于事。
本来仲夏夜里此起彼伏的动物交响曲对霍翡来说不算吵闹,倒更像是激昂了些的安眠曲,可此时卫一鸣的哭声打破了这一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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