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第六章

廖青脸上的表情原本就比较洋溢，听张时夕这么一提，嘴角一僵，但很快又舒展开：“你是张时夕诶，那次聚餐敏敏不是说了吗，就是闭馆的星期一，你都不给自己放假，美术馆就是你家，你除了在那里，还能在哪里？”

敏敏是时溪美术馆的新成员，在北市的电影学院奖读过视觉设计的研究生，廖清泉是那个学院的特聘教授，所以他跟廖青关系也不错，去年美术馆的年终聚餐就是她邀请廖青过来，廖青那张脸用台湾话说就是“撇撇”的帅，若有若无的口音则是中和了这个年纪特有的痞里痞气。他又不怕生，成功带动了聚餐的气氛，一顿饭下来，从四十岁的策划总监到二十岁的前台小姑娘都喜欢他。廖青今年二十四，刚好是本命年，有人提醒他这一年要穿喜庆点，台湾并没有这种说法和习俗，廖青也稀奇，说好啊好啊，下次见面，他肯定从里到外都穿得红红火火。

那段时间张时夕跟江崇正闹不愉快，聚会也是心不在焉，话也少，但廖青真的太活跃了，金句就没断过，有个小姑娘羡慕他双眼皮明显，廖青说那是因为他混血，混维族和汉族。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因为廖清泉很有名，他到底跟谁结的婚却三十多年不为人所知，张时夕也来了兴趣，不相信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啊，”廖青终于听到张时夕说话了，跟大功即将告成似的正襟危坐，“我妈妈是维族啦，三十多年前我爸爸来大陆拍戏，外景有在戈壁，她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现在在家偶尔也会讲维语，我会说维语的你好——”

他说了几个音节，是“你好”，然后又叽里咕噜停顿明显的说了另一句，大家就猜是什么意思，最后廖青看着张时夕，说是“你真好看”。

大家就起哄，张时夕也摇摇头笑了一下，敏敏开玩笑地推了廖青一把，说他撩错人了，他们馆长早就不是单身。廖青当然一早就看到张时夕的戒指，但也不怯，嘴上说着抱歉，但目光并没有因此而闪躲。张时夕还真信了廖青的说辞，为在场的姑娘争取，问他有没有考虑过跟他母亲一样同汉人“通婚”，廖青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头开太真了，连忙说他都是编的，他的父母亲祖辈都来自福建，廖是那个地方来的人比较常见的姓。

“但我的姓真的挺有故事的，”廖青给张时夕买了个关子，“下次再讲给你听啊。”

那天聚餐结束后，大部分人还想去酒吧喝一杯，但张时夕有人来接，就先行离开了。廖青并不知道，那天他一直扭头看张时夕背影的时候，坐在车里的江崇也一直在看他，也问了张时夕，这个人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不是新来的实习生。

“然后我就叫下车。我受不了他这种语气，怎么听都觉得…阴阳怪气，上车之后他还问我有没有喝酒，我一听，第一反应也是他有潜台词，好像我喝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张时夕没往下说，苦涩地一笑，看向了窗外，声音也越发轻飘。

“他以前也多疑，但绝不会让人无法接受，有时候还会心眼小得可爱，谁能想到七年后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听他说什么都能解读不信任，我不想听他说任何话。”

“所以你…以为我这次受伤，是他找人干的？”

张时夕没应声，只是看着廖青，廖青又问，那江崇是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巴黎见过面。张时夕没什么犹豫地摇头，这让廖青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张时夕捕捉到了，问他怎么了。

“其实…”廖青显然是犹豫的，然后又是咬唇又是抓头发，做足了准备才说，他刚才确实没说实话。

“媒体说我的保姆车被劫持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因为那天那辆车确实出了问题，开不到布景的地方。那天结束还早，天也亮，我又贪玩好奇，那天就让助理先回去，走了另一条远路下山。”

“然后我就被跟踪了，他们应该是观察我有段时间，就等这一机会，我感觉到不妙后就跑了起来，手脚一乱，踩空掉下一处小悬崖，海洲这边香樟和松树很多，枝叶把我人整个遮住，但我能看到他们张望了一会儿才离开，我也打了电话给助理，让他找人来捞我。”

“所以…江崇确实有派人来，对吗？”

过了五六秒，廖青道：“如果按你刚才说的，那三个人很有可能是。”

“那你…”张时夕往前倾了倾，稍稍靠近病床，“那你打算跟你父亲怎么说，跟记者媒体呢？”他有些着急，尽量稳住了声音，但变得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真的没有恶意……说起来我也做的不好，我要是不跟他置气，这么长时间不理他，不然他也不会迁怒于你，我——”

“你别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啊，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廖青打断他的话，将汤勺塞到张时夕手里，把刚才护理人员送上来的海鲜粥也往张时夕这边推了推。张时夕愣了愣地看着他，廖青就说等你吃完再谈，张时夕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就勺了一大口往嘴里送，一点也不考虑烫。廖青，连忙抓住他手腕，将那汤勺放回碗里，

“你……”廖青“啧”了一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跟我爸都是说我是不小心失足，我从没提过被追踪，更没想过会是江崇。”

廖青补充：“等过两天媒体来了，我也这么说，而且也确实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人为。”

张时夕瞬间就松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地垮下，疲惫的脸上也有了些神采，廖青见他反应这么大，嘟囔着说了句，你明明还是那么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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