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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似此星辰(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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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要请教班大人了,”秋纷转回身来,面向班渡,道:“才三岁的娃娃,要怎么做皇后?”

班渡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秋纷行了一个半礼,恭敬道:“秋宫主明鉴,皇上年幼继位,季、芮两相不臣之心耿怀已久,秋宫主亦知这天下终有一日改天换地,王爷重情之人,怎能轻易将小妹送入那叵测宫闱之内,遭那担惊受怕之苦?”

“好一个改天换地。”秋纷淡淡一笑,转身坐了下来,抬起一对映着星光的灿亮水眸看向班渡,方才那周身的温缓不知何时已一扫而空,又换上了一副疏离神色,道:“班大人如此明人直语,我也不与班大人绕那些以伪乱真、欺君之罪的圈子了。班大人也不必和我说什么‘重情重义’的场面话,我与封棘朝夕相处两年,他如何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若非为了维系杜氏一门支持,一个素未谋面的表妹,他何以不舍得?以封棘之手段,想来这替嫁女子也非随便之人,不然两相专权如许年,不知往后宫塞了多少美人,却仍拆不开帝后二人伉俪情深,杜皇后仍霸着那三宫头一宠,这等本事,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略略一顿,秋纷接过花千千递来的温热酒盏,擎在唇边浅抿一口,眼角轻轻一眯,话锋却猛然一转,道:“班大人这些年锋芒崭露,我在神玉郡时就听了不少传闻,很是景仰,好奇之下打探了几番,才知原来班大人竟是燕归山妙畅山人门下高徒。”

燕归山乃川胥州隶丘城东面一座断崖高山,山阳临海,陡崖入云,山峰顶处宿居一隐士,人称妙畅山人。传闻他脾性极为古怪,喜钻习药理毒物,却又融会古今玄机妙术,极为博才,隶丘城当地对这妙畅山人皆是既敬且畏,甚至还有村人按期到山下摆坛设贡顶香膜拜,可谓玄乎其玄。

这妙畅山人自个儿古怪,收弟子也挑剔得很,不合他脾性的一概不纳不说,已在门下的弟子若是稍有不合心意,轻则赶出山门,重则亲手毙命,是以调-教出来的弟子十有八-九也是古怪阴狠,如班渡这般看起来颇为正常的,倒是极为罕见。

听到此处,班渡已知这其中机窍早被秋纷看得再清楚也不过,当下垂首默然了半晌,方道:“久闻秋宫主神通,今日有幸一晤,方知何为心服口服。”微微一顿,这才续道:“……替杜小姐嫁进宫的……正是在下的师姐甄尤。”

不知秋纷是心中早有猜测还是对这替身为谁根本毫不关心,听了班渡这话也只是轻轻挑了挑唇角,随即站起身来,一边将身上那件雪白狐裘的系带系好,一边道:“班大人慎言,我已非鼎西之人,封棘那些利弊权衡,我没兴趣知道。封棘心中合该也是清楚,我来鼎西,并非是质身于此换取西进耀阳军一时无忧,以耀阳州多年蓄养之力,兼之如今安定南疆的辛韦之盟,耀阳军手中多得是筹码,与其费心在我身上,不如想想如何与耀阳多谈几分好处才是。”秋纷侧过头,花千千早已会意地将一并酒器收进一个小提篮中,三两步跟了上来,秋纷点了点头,重又看向班渡,道:“言尽于此,还望班大人转告鼎西王。”

班渡应了声“是”,随即恭恭敬敬地垂头让步到一边,再又行了个全礼。

浮红的笼火随着那一袭白色身影消没在旋梯尽头,直到那缓稳轻声的脚步渐渐听闻不见,班渡这才直起身来,沉黑的夜色之中,文质儒雅的眉眼间浮起极深的褶痕。

天下大势已是愈臻微妙,但凡通晓几分兵法谋略的人都该知道,似秋纷这等精明果决之人,若非能为己用,唯一的方法不过除之以绝后患。偏偏以鼎西王这段时日所为来看,竟是不惜开罪南宫家也要搏秋纷回心转意,那两年间这两人共历过何许虽不可知,但封棘对秋纷却竟是动得真心。日思夜想了五年却无处可寻的人,有朝一日竟自个儿回来了金玉城,以封棘那霸硬个性,若非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是绝不会放弃将秋纷留在鼎西的念头的。

何况那人如今已是秋水宫之主,得秋水刃而拥天下,这诱惑对于封棘而言,简直无法抗拒,但若诱惑真的大到无可抗拒,在攻心之上便已输了一成。

班渡转过身,双手撑着高台凭栏,面向着漫天星海,深深吐出一口长气。

猛然之间,班渡神色一悚。

黄帝座以北,浮动的灰色云气之中,蓦然拂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光亮。

班渡狠狠闭了闭眼,再远眺去,只见那云气幽深,哪里还有方才那只似幻觉的微光?班渡锁眉片刻,随即飞快找来一条矮凳,依次攀上四支架高在顶柱上的烛灯,掀开纱罩将烛火一一吹灭,全然的黑暗之中,远处星海的浮动似乎已是近在眼前。

班渡抱手而立,几乎是完全不眨眼地盯着远方星动。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高台之上寒风凛冽,直将人四肢都冻得僵麻,班渡全无内力护体,额角都已冻得抽痛,却在几要昏厥之时,再次自那浮动的深浓云气之中,瞥见了一丝隐动星光。

这一次他看得极为清楚,那星动虽是再次一闪而过,却是真真实实地笃定存在。

再深重的云气也掩不住其锋芒,再昏黄的晕光也模糊不了的——

黄帝之北,传位之星,太子星。

今上立后四年,中宫尚无所出,哪里来的“太子”?

但若这太子指的并非是嘉奉帝子嗣,难道是……

班渡只觉那一瞬几乎呼吸都停止,随即跌跌撞撞地飞速奔下旋梯,招来侍仆驾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地火速回了府。

祭酒府上三更天的突然忙乱了起来,仆从侍婢七手八脚地烧火盆、熬姜汤、煮水、热布巾,待到将书房里烘得一片暖融,自家大人喝了几口汤添了两件袄子好容易回过了气,面上有了些血色,又连忙三三两两利落地退了出去,安安分分掩好了门。

宽大的榆木桌上堆起层层叠叠的书卷,班渡坐在桌角一侧,埋头在那书卷中迅速翻找,每抽出一本便匆匆翻过几页,随即又丢开去找另一本,如此往复了十余本之后,班渡指尖一顿,停在了其中一本书卷的中页之上。

那是一本诓编宫闱秘史的市井,昔年重平帝与后妃同染重疾而薨,因此事诡谲至极,一时间坊间何等传闻皆有,有些胆子大的卖书人便将重平帝与一众后妃之事胡编乱造地作成了书,暗下偷贩。这档子乱写的禁书自然良莠不齐,而班渡收的这一本还是数年前几个同僚饮宴时玩笑相赠,说是文笔最佳的一部。

班渡身为鼎西王府幕僚之首,这等无聊自是从未读过,可此时匆匆一翻,却惊觉阴差阳错之间,这满纸胡言可能正是数年前的惊天真相。

“……重平二年,上册乔氏为后,尊号端德……”

“重平四年春,端德皇后诞下一子,其时御庭之中百花竞放,千芳漫溢,帝遂以天馈之喜名之,赐名‘芬’。龙子既诞,帝后二人情深愈笃,更于皇子满月之时于罗华殿大宴近臣,欲立此子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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