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似此星辰（十）（1/2）
由于尉迟舒自归来之后就不停地揉按额角，周白贝青料他多半一夜未睡，也是生怕累坏了这位从事史大人，几人议定计策之后，便由赵化留下与他二人布置兵力人手，尉迟舒喝了一副周白开的安神药汤，便回了客房休息去了。
这一觉睡得倒是分外香甜，及至尉迟舒再睁眼之时，已是酉时入日时分了。
揉了揉睡得发懵的脑袋，尉迟舒起身穿好鞋袜，坐在床头发了片刻的呆。
井林州已属中原北地，冬天里日落得早，此时天色已黑得尽了，屋内还未掌灯，只有宅院内三三两两的笼火斑斑驳驳地透过窗格投在地面上。尉迟舒坐了半晌，只觉腹中空空如也，他这一觉昏昏沉沉地错过了午膳，此时当真是饿的厉害，于是披衣站起，正打算唤仆从点灯再去伙房传碗面来，忽觉一阵眩晕，双脚几乎站立不住，连忙一把扶住了床柱这才没跌将下去。
尉迟舒一阵皱眉，狠狠甩了甩头，扶住床柱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缓了过来，慢慢直起身正想出声唤人，却觉那眩晕再次袭来，这次简直翻江倒海铺天盖地，眼前的一切几乎扭曲成一团，脑中似有一只陀螺越转越快，五脏六腑都生生被它搅在一起，尉迟舒抓着那床柱的五指不停发抖，指节用力得发白，却仍是站立不住，蓦地眼前一黑，就要往后倒去。
黑暗中屋内烛光一亮，脑后腰间被人轻轻一托，一只手在尉迟舒胸口巨阙、气海两处要穴上轻轻一拍，随即下颌被人轻轻一捏，一个小瓷瓶贴到了唇边，冰凉的药液顺着舌尖滑进口中，慢慢融进四肢百骸，将那眩晕感一点一点地消解了去。
尉迟舒喘着气慢慢睁开眼，尚未完全清晰的视线里，眼前人有一双精深的眉眼，脸上的线条总带一点莫名的熟悉，托着自己后腰的手扎实有力，靠得如此之近，甚至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一顿一响——
尉迟舒猛然清醒，几乎是一跳而起，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月荣。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尉迟舒纠着眉指着月荣，一时间连尊称对方王爷都给忘了，一对狐狸眼瞪得晶晶亮亮。
“尉迟大人忘了，早间赵化说过了的，晚上我来接尉迟大人出城，还有……”月荣理所当然地晃了晃手上的瓷瓶，道：“给尉迟大人送解药，以及晚膳。”
尉迟舒一愣，随即看向屋内正中的圆桌，果见桌上放着一个开了一半的食盒，衬着冷飕飕的天气冒着热腾腾的白烟和挠人肠胃的香气。
尉迟舒是当真饿的惨了，瞟了月荣一眼，径直走到那食盒边，揭开盖来，只见那食盒内里颇是丰盛，几碟热菜炒的精精致致，两只包子热气腾腾，一碗羊汤拿小盅盖着，旁边居然还有半只烤的色泽金黄的烧鸡。
“没想到周大夫的家厨手艺这么好，”月荣抱着手，往身后的矮柜上一靠，看着尉迟舒一盘盘地将食盒里的菜端出来，道：“那个羊汤颇是入味，放得药材刚好，一点也不膻，哦，那个冬笋也不错，挺甜的……”
尉迟舒手上一顿，面色阴沉地回头看向月荣，道：“你和周白贝青见过了？”
“见过了。”月荣也看向尉迟舒，慢慢勾起唇角，道：“相谈甚欢。”
尉迟舒心里大翻白眼，心想这庆酉王好歹也是皇家贵胄，忽悠人的本事却忒得高，而这周白贝青两人心也忒得大，被月荣骗的团团转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月荣给自己送晚饭，不就是因为这个人是什么天仪门的……
天仪门的门主。
尉迟舒在桌边坐了，捏起一个包子咬了几口，缓了缓饥肠辘辘的胃，随即风卷残云地将桌上的菜吃了个大半，这才抬起一双狐狸眼又瞥了瞥月荣，道：“王爷真的是天仪门的门主？”
“嘘……”月荣走了上来，也毫不客气地在尉迟舒身边坐下，把那小瓷瓶往桌上一搁，手指子在瓶身上“叮叮”敲了两响，道：“尉迟大人切记呵，别漏了嘴。”
方才天旋地转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尉迟舒抿紧了嘴，盯着那瓷瓶半晌，方道：“王爷也不曾告知在下这毒药性如何，万一阵前军中发作，那一万精兵和忠玉城，便恕在下帮不上忙了。”
“哈哈，”月荣轻笑一声，道：“这毒叫破阙，毒发时会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如尉迟大人方才那般，若无解药，中毒之人会即刻昏死，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再次醒转之后人无大碍，只是先前诸事皆会忘得一干二净，与失智无异。”月荣看着尉迟舒愈见铁青的脸色，挑了挑眉，将食盒里的羊汤小盅端出来揭了盖，推到尉迟舒面前，道：“不过尉迟大人放心，你每喝一次解药，毒性就会稀释一些，发作的间隔也会更久。昨日尉迟大人彻夜未眠劳了心神，这毒才会提前发作，今天喝了解药，下一次可三天之后再服，再下一次可十日之后，如此依序服药五次，毒性即可清除。”
人为刀俎，尉迟舒也发不出脾气，闷声咕咚咕咚把那羊汤一口气喝了，拭了拭嘴角，道：“听贝青说，天仪门近十年以来已是少现江湖，但‘容越’两字，他们却是偶尔耳闻，王爷也当真**有术，白星州和井林州隔着千里，居然能让这里的秋水宫暗翎都听过容兄大名。”
月荣脸色一沉，低声道：“尉迟大人，本王说过了，好奇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爷谆谆教诲，在下当然铭刻在心。”尉迟舒咧嘴一笑，道：“只是王爷既然要带在下去忠玉城，想必多少看中在下这些雕虫小技，但若在下对阵前可用之人全无头绪，要项上这颗脑袋也是没用的，王爷方才也大可不必救我，大不了痴了傻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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