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萧萧班马（八）（1/2）

嘉奉六年的年末，后世史官称之为“五州之乱”。不仅如此，鼎西王、庆酉王和耀阳侯三足鼎立的野心更是第一次尽数暴露于天下苍生面前，致使大昌百姓们这一年年末至嘉奉七年的新春年节，都在惶惶不安中惴惴渡过。

摩伦不似中原腹地，并无年节一俗，一年两度最盛大的节日，一次在春暖花开的播种之时，一次在秋日果熟之际。摩伦地暖，一年四季几乎树草常绿，中原腹地凛月寒冬的季节在摩伦也不过是多添件衣而已，对于久病颐养倒是个绝佳的疗憩之处。

荀丰自上次酒宴上昏倒之后，已在莫苏殿住了近一月。

他醒转后的小半月里，那个摩伦的老医司每日隔三个时辰便要来给他服一次药，每两日扎一次针，那汤药里不知加了什么安神药物，加上金针施穴，居然能让荀丰这种操心性子一天里踏踏实实地睡足六七个时辰，加上莫苏殿里侍仆每日变着法子给他备菜炖汤，半月下来，竟然把脸上都养出些肉来。

后半个月，摩通宇隔着几天会来探望一两次，把耀阳军情和南边於氏战况捡着比较不操心的片段说给荀丰听，并且威逼利诱他没有得到老医司首肯之前不可过问更多内情。荀丰不知是真给这次昏厥吓着了还是觉得和摩通宇抗争也没有太大意义，总之默许地接受了摩伦王这番苦心。

腊月初一，老医司摩项一番仔仔细细望闻问切，终于点头认为荀丰已无大碍，嘱咐了荀丰和单麟一堆禁忌切记，开了拉拉长长一大张单子，准许荀丰回家休养了。

“不过每隔十四日，你还是得来我这儿再给你调调汤药方子、诊诊脉，”摩项一边眯着眼盘对着方子上的药量几钱几两，一边道：“你这毛病是个得花功夫的，偷懒不得。”

荀丰对这个老医司自然比较尊敬，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千感万谢地送到门口。

老医司一走，单麟便拎着两个包袱出来，意气风发道：“走吧荀小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回去罢。”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单麟。”荀丰朝他点点头，不出意外得到单麟一连串“哎呦这算得了什么呀”、“咱们俩什么交情”之类的嬉闹。荀丰笑了笑，回首往长廊尽头深深看了一眼。

寻常会从长廊尽头缓步走来的黑色身影今日倒是没有出现，想来南边前方战事繁忙军报不断，大概是忙的走不开了，而自己在莫苏殿住的这段日子，这个诡谲的摩伦霸主也意外地没有丝毫逾距与戏弄，这段患病的日子里，两人之间就像互不侵犯领地的走兽与飞禽，似乎意外地找到了相处的默契。

看来那柄短剑倒也没白送。

荀丰暗自想着。

荀丰与单麟回到小院，小院内早已打扫停当，两人的卧房、书房均收拾的暖融明净，连院子里荀丰每天浇顾的花草都湿湿漉漉地开得欢腾，一派欣欣向荣的雀跃景致。

侍奉了这些日子，仆从们也都知道这位来自中原腹地的主子喜静，即使荀丰方刚康复归来，院子里也只有一个小仆忙前忙后地搬东西、收拾屋子，他本来搬到莫苏殿的东西也不多，不消半刻已然整理妥当，小仆又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时近晌午，单麟与荀丰在屋里相对一坐，后厨送来依老医司嘱咐准备的清淡菜色，两人正准备动筷，忽的一个小婢吱吱呀呀地唤着“荀大人稍等稍等”，端着一个木盘，脚步匆匆地一路快步走了进来，麻麻利利地将木盘上两个热腾腾的小碗一人一碗放在荀丰单麟面前。

荀丰定睛一看，猛地一愣，随即眼角热了起来。

单麟懵道：“这是啥？”

那小婢眨眨眼睛：“这是五果粥啊，荀大人家乡不是都吃这个么？”

五果粥，乃碧黎七地自古风行的一种甜味小点，顾名思义就是选取五种不同的果子与米粥熬制而成。碧黎属北方严寒之地，其实很少盛产什么甜食，五果粥是当地人少见爱吃的甜味食物之一，而因其做法繁琐，被当地习俗认为是给身体虚弱之人进补、或大病初愈之人润口的酸甜饮食，外地人是很少知晓的，更何况与碧黎州隔着千里之远的摩伦。

荀丰眼中眸光盈动，声音有些喑哑：“……你们……怎么知道五果粥的？”

“唔……是金事史大人几日前吩咐的，说是大王特地交代的，令我们务必要在荀大人归家当日煮好。”那小婢嘻嘻一笑，把木盘往怀里一收，道：“荀大人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啦！”说着行了个礼，便盈盈落落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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