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救命恩人（1/2）
余山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比前面那盏摇摇欲坠的路灯还要虚弱。
他接触过的人并不多，一句话也没说过只干一场架的不算。无论是和他称兄道弟的关小天等人，还是心狠嘴碎的邻里街坊，就连学校里一见他就翻白眼的老师也是，没人字正腔圆地叫过“余山”两个字。
他那个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的亲爹更不用提，回了家也是喝酒睡觉，而且余山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能躲则躲。
刘一一普通话标准，但是向来唤他“小山”，女生的声音委婉温柔，却不同于眼下这声脆生生的“余山”二字，仿佛夏天烈日下的热浪，团成一圈向外扩散，把他包围了。
余山的脚步变快，“恐同是指什么？”
陆依山不再靠近他，向外挪了两步，“如果我说，我是同性恋，你会觉得厌恶或是恶心吗？”
同性恋吗。这词有点新鲜。
以前关小天神叨叨地跟他说过，那个谁谁谁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涂红指甲油，脸上抹得比墙还白，还总是穿个粉色的包腿裤，走路一扭一扭的，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的。关小天当时的表情可谓扭曲，仿佛被噎了一下似的，大声喊着同性恋真他妈可怕！
余山没接触过，但是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非常抵触，反正自己肯定不能和这样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不过这太遥远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眼前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这个男孩，好像和关小天描述的有着天壤之别。他头发有点长，但是利落干净，他皮肤很白，但是有血色，也自然，他没穿粉红色的包腿裤，一袭白衬衫下是水色的牛仔裤。
回想了刚刚他那位前男友的所作所为，余山不想给别人雪上加霜，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心说只要你别主动恶心我，就相安无事吧。
余山摇摇头。
陆依山只是一时玩心大起，想逗逗人家，没想到他思考了那么长时间，还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身上那种揍刘驰时的痞气荡然无存。
陆依山笑了一声，然后又说:“你不用照顾我的情绪。我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不会让别人不舒服。你也不会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同。”他看向前方，沉默半晌，又扭过来眯着眼睛，笑得暧昧，扬起的眼角都被染上了一抹艳丽的颜色。
夜黑，余山看不太清男孩的表情，只觉得他眼睛比路灯亮多了。
“除非，我看上你了。”男孩的脸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到余山右半边下巴上，明明不及这夏夜的暑气，却让余山整个后背一下湿透。他脚下差点绊住，大概已经手脚同步了。
陆依山满意地看着余山的反应，突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手一抬便拆开了发绳，将碎发散下来挡住耳朵，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这是二十分钟前才失恋的人，谁会信啊？
“逗你玩的，别紧张。”陆依山把胳膊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说。
“你他妈神经病吧！”余山彻底急了，他觉得自己今天这么乐善好施实在是不应该，就该让丫自生自灭，多管闲事干嘛呢？
陆依山刚想凑过来安慰两句，余山一掌把他推开:“滚！离我远点儿！”声音不大，男孩压着火气，像灶台上熬着汤药的沙煲，咕嘟咕嘟闷哼。
陆依山惊讶于一个人两幅面孔切换得自如，却没想想这方面他本人已经修炼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他眨巴眨巴眼，可怜巴巴地说:“你再用力一点我就躺这儿了，正好不浪费你买的药。”
余山张了张嘴，觉得被烦得头晕，不想再理他。余老大以前是个能动手绝对不动嘴的好孩子，自从刘一一让他收着脾气之后，他便很少三言两语就和别人打成一团了。
可是现在怎么就那么想揍人呢？
而且这人身板恐怕比纸厚不了多少，他刚才那一掌只用了两成的力气，对方却被推得晃了一晃。要是和他动手，真是白瞎了一晚上的功夫。
好在已经到了胡同口，有两步就到家了。
终于可以摆脱这人了，余山舒了一口气。
陆依山也识趣地没再说话，俩人相安无事到了门口。
“还是要说一句，感谢你救我。”陆依山看着男孩的眼睛，彬彬有礼地说，“我今天情绪有些失控，希望没有真的烦到你。欠你这个人情，我会还的。”他说罢又深鞠一躬，扭头推开大门进去。
留下余山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发愣，这个人，为什么变脸那么快，是妖精吗？
余山回到院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将近八点钟了，经过这一通折腾，整个人都没什么胃口。他到厨房煮了碗泡面，搬了个马札坐在院子里就着习习晚风吃了两口。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直了身子马上发了条信息出去。
“我摩托车没事吧！”
关小天回得也快:“放心吧老大，你老婆已经跟我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这人还配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余山看着信息也乐了，一晚上紧绷的精神都得到了放松。
“老婆”两个字让他觉得有些神奇，摩托车于他来说，确实是这样一个珍贵的存在，头可断，血可流，摩托车不能丢！
他甚至认真地考虑过，虽然成家立业对他这种学都上不下去的人来说几乎没什么可能，但青柳这小地方还能没有他一碗饭吗？但“老婆”这个身份，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接触了吧，他想守着刘一一，但也只能帮她分担些麻烦，解决点武力上的事儿。余山自己明白，他和刘一一是没有共同语言的，都不用他自己下定论，刘一一已经把他的身份定义为了“小孩”，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可除了刘一一，他便不再对任何人有着柔软的情感，也不想祸害别人，总归自己流着余航的血，能是什么正经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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