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1/2）

新生报到的流程总是千篇一律，熙熙攘攘人堆惹得人无故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挤在人堆里完各种表格收拾好宿舍，万归如释重负的摊在椅子上，后背汗津津发黏，头发上始终浮着一层薄汗，令人生厌。

虚着眼环顾一圈，简简单单六人间，舍友都还没到，摆弄了会儿手机，万归打算独自去趟超市置办些用品。

七拐八拐便走迷了路，忽听天边传来阵阵雷鸣，眼看原本晴空万里霎时间乌云密布。

万归烦躁的紧跑两步躲到一边廊下，还是冷不防被雨浇了个正着。

贴着墙角避雨，细雨连做珠帘，长廊一侧有座小花坛，绿叶郁郁葱葱，枝头数朵粉白月季开如满月正是艳丽，中有一模糊人影，定睛一看是位紫衣老妪，安然坐在花台，侧身赏花。

雨势渐急，拍打在长廊顶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万归看老妇人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便大声喊道：“婆婆，进来避避雨吧。”紫衣婆婆闻声回头，面目温和，双目眯成一道细缝，看了许久才聚焦万归身上。

婆婆将脸小心贴在花上，颤巍巍的抬起手抚上花瓣，花瓣随微风晃落的雨珠打在婆婆干皱脸颊上，“哎，到底年纪大了些，眼睛也花了。你瞅瞅，这么好看的花，我就要看不到咯。孩子，你也是小吴的学生吧。吴先生，他父亲……还好吗？哎，你看我现在瞎了，腿脚也不利索了。怎么就还不知悔改惦记着他。”

“婆婆，你进来讲。”，万归担心老人受了风寒，上前几步想将人拉进长廊。

婆婆摆摆手自嘲笑道：

“不打紧的，你不要过来。孩子，你可别笑话我是个疯婆子。这些话我打烂了埋肚里一晃大半辈子藏了过来，临了，还有个听见的，值了。

我啊……上半辈子说不上苦，小时候，家里富，爹爹宠的紧，读了几年私塾算没做睁眼瞎。

后来闹革命，家底没了，随着哥哥来村里下乡，岁数小，又是个好看的女孩，都待我好。

尤其是老吴，那时候用水都要去后边那条河里打，我爱美喜欢花草，爱读诗集，常被训斥资本主义思想严重。

那地方吃水紧，洗脸洗头常半月一次，想着女孩子爱干净老吴就偷摸着把他们屋的水分出来一半拿桶盛了放在我门前，水面上常飘着朵半开的野花。

老吴人怕羞不会讲话，他把心意埋在了吃饭时偷分给我的半勺菜上，社区福利留下的最大的苹果里，还有每天那半桶清水和野花里。

我不一样，我知道他对我地意思，正巧我也对他有意思。我把我的意思在手帕上绣作半阙小诗偷摸着塞给老吴。

这傻小子怎么就给同屋的看了，我们这地下党似得暗号也被人知晓了，走哪儿都引起一阵哄笑，说我不矜持不是个好姑娘。

上面下查不正当男女关系，我俩一下子就被捅了出来。我成分不好，地主家的孩子，不和老吴划清界限，他就要完了，这怎么能够。

我一下子跳出来全认啦，说是我固执纠缠老吴。

别人说我不知廉耻也好，说我痴傻矫情也好，全认啦，他没事就好呗。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我爱他多一点，我就认呗。

后来就是批斗，咳，说这些怪没趣的都一个样，反正过去了，瞎了一只眼，另一只这么多年受了影响现在也快瞎了。

后来消停了，辗转打听到老吴去了学校上班，家里给他娶了个农家姑娘，贤惠得很，有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我不敢去见，也是赶巧，哥哥安排着在他们学校寻了个打扫卫生的伙计养活自己，我便顺带看着这个让我豁出去的男人多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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