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1/2）
就像雪山上的冰川，光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尽管如此，这辈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忘了他是鞑子，只剩心慌意乱。
十四年圣女生涯的好处是，心中纵有千军万马，面上淡若静水。
青孟低眉垂眼。
他缓缓放了她，她匀手出来系带，转过一侧在他腋旁理衣，这会子，室内十分寂静，听得到窗外和风弄花的声音。
“小医给郡王爷诊脉！”陆善机在门外又一次通报。
另有两个声音：“云南巡抚佟毓秀，云南学政池世沉给四爷请安。“
胤禛一身衣服已料理妥帖，无论如何，纵然全身上下长满痘子，品相在那里，他一直是清雅脱俗的。
“去迎他们。“他说，自去窗边罗汉榻坐下。
帷幔层层卷起，黯淡的室内照进了阳光，这一路，仿佛从暗夜走到光明，青孟打开门，恍然以为隔世。
门口少女一脸倦容，衣衫半湿半干，发髻微乱，佟毓秀陆善机带一眼，默然进房，池世沉先是一惊，经过青孟时驻足片刻，暗自叹息。
三人又一次问安，有人入内收拾了浴盆浴具，陆善机待调停后入内室诊脉，帷幔不卷，珠帘低垂，毓秀世沉呆在外室，沿窗两把交椅隔桌而坐，青孟送茶，他们静静地喝，聆耳听内室的谈话。
“郡王爷，痘子挥发，这是好兆头。“
”哼。“
显然病人自己了解病情，不爱听安慰人的废话。
“脉象平稳，恭喜郡王爷，离大好之日不远了。“
这次，连哼一声都没有。
“大概还有几日？”在善机额头微汗的时候，他问。
“总有半月左右。“
“半月？“ 他怅然，本计划在昆明就待半月，不能够全都用来养病。
”有没有法子好得快些？“
“欲速则不达，郡王爷，还请耐心养病！“
“呵呵！”他冷笑，声音颇为刺耳：“你这个名医，竟是糊弄人的？”
”小医术浅，请郡王爷见谅。“善机战战兢兢：“天下万物，都遵道而循，病理也是如此，小医只能按理调养，并不能擅改也。“
他亦明白这些道理，只公务在身，云南是此西南行最后一站，也是问题最多的，交由胤祥一人，总有些担心。
“五日之后，当可以外出？“
陆善机沉吟，当医生的，最怕这种懂岐黄的病人，每个人有自己的判断，且对方位高权重，难以说服。
“五日之后，隔离已不必，外出恐怕….”他权衡片刻，谨慎回复:“但王爷毕竟身份贵重，还是小心为好。“
有一句没一句地，这些话送入世沉耳里，他心下不很安稳，不为胤禛，只为青孟，她站着门边，正好立在他的对角，他借拿茶碗的功夫，瞅她两眼，昨晚送进来时是清新娇嫩的花儿，一晚上，像被霜打蔫了半边。
王孙无情，何况这位天潢贵胄，兴起时，糟蹋个女子如同家常便饭，他犯愁，曾氏那边怎么交代。
也许是好事，说不定能攀上亲。只恐未必，里头那位要是只玩不收，姑娘这一生就废了….
“世沉。“ 毓秀用食指轻敲桌面。
世沉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忙凑耳过去，毓秀道：“昨搜罗了一夜，今儿报上来十多个出过金痘的人，一两个还有点人样子，都查过了，身家清白，让她们来….”
他顿一顿，眼风往青孟处移，充满善意地：“替替侄小姐，昨晚累着她了…..”
显而易见，有经验的人都达成了共识，这一下子，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拉皮条的狎司。谁成想里头那位病着也不消停？世沉差点脸红，他除了纳纳应是，别的话说不上来。
晌午时分，来了两位替换的女子，池府用轿把青孟抬回老宅，为防人再多口舌，直接送她入房，亟待梳洗完毕，曾氏派人来请她去花厅用餐。
时值正午，朗日高照，花影潼潼，青孟人未至花厅廊下，曾氏就迎出来，紧跟其后的是曾敏，见了她，一双眼再移动不开。
“青儿，委屈你了！”曾氏不等行礼，一把上前把她搂住。
柔软熏香的怀抱，令青孟有关阿妈的记忆浮上脑海，她定定神，道：“劳姑母牵挂。”
一旁曾敏道：“妹子忙到现在，想必没空好吃，快进花厅吧。“
“哥哥。“ 青孟唤他，他点头，脸上浮出一个不大自在的笑容。
”看我糊涂地。“曾氏扶肩对青孟左看右看：”瞧瞧，这一夜没好吃没好睡，人都憔悴了！“
此话一出，自觉失言，世沉说早上遇见时，她的样子略不堪，当时不少人见着，已经传开了，曾敏一时也面色难看。
好像她夫妇二人送羊入虎口，坑害了侄女。
“快进来，快进来，准备了一桌菜，都是你爱吃的。“曾氏道。
曾氏的使女帮腔：“表小姐，自您走后，夫人就没安稳过，一直念叨着您。“
其他也有不少陪衬，七嘴八舌，天花乱坠，一群人把青孟簇拥到桌前，桌上凉菜备齐，待她入座，热菜络绎端上来，
“你姑丈事多，不能作陪，让我专程敬你。“曾氏给青孟倒酒添菜，慎重举起酒杯：“青儿，你帮了我池家大忙，我和你姑丈感激不尽。”
青孟屈身自谦：“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姑母姑丈言重了。”
又道：“姑母见谅，侄女从不喝酒。”
想是不领情，曾氏放下酒杯，讪笑道：“ 是我唐突，倒忘了这茬。只当你也能饮，记得当年大嫂每日都喝些，你还在襁褓时，亲见她把沾酒的筷子搁在你的小嘴上。“
就怕她提及往事，青孟微愣：“是吗？我倒不记得了。“
转问曾敏：”哥哥知晓吗？“
“妹子从不饮酒。姑母想是记错了，从小沾酒的是我。“曾敏举杯自饮：”姑母好酒，我来作陪。“
说得曾氏笑了，道：“臭小子，打什么岔！你当我爱喝酒，不过是感谢青儿辛苦一场。”
而此时曾敏一杯已已，又斟一杯，凑杯过来，她顺阶而下，笑嘻嘻喝了，回头继续招呼青孟：“不喝酒也好，那就多用点菜。“
碟中已有不少菜，她还往里面添，青孟来不及吃，况且也没什么胃口，小嚼片刻便停箸。
曾氏问：“怎么？不合口味？”
曾氏的言行，过分殷勤了，好像对不住她似的。当然，她是池府的贵客，为池府去伺候人，曾氏应该感激甚至内疚，毕竟晨间她的囧态，很多人见到了。
或许，除了感激内疚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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