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2）

唐骋赶到中军帐时，帐中围了几名亲兵副将。数人俱是手足无措，竟无一人敢上前。

帐内混乱不堪，几案倒翻在地，书册四散，赵任就站在一地狼藉中粗声急喘。他脸色青白，眼珠浑浊，竟是像极了即将尸变的人。

“世叔！”唐骋神色凛然，当即急唤了他一声。

赵任闻言抬首，眯起眼辨认片刻，才叫了他一声“少将军”，声音已是沙哑可怕。

唐骋心中蓦然一惊，凝重地蹙起眉来。

只听身旁一名亲兵轻声道：“将军用过晚膳后，忽然心悸烦躁。军医来过，也诊不出所以然来，只开了些败火方子。”

“将军服下药后不多久，就开始躁狂，也不让人靠近……只有看到少将军您……才平静了些。”

唐骋微微颔首，又问：“赵湉呢？”

亲兵道：“小公子去找解法了。”

唐骋点了点头，目光仍定在赵任身上，开始试图安抚他：“世叔莫急，你慢慢与我说……你当下感觉如何？”

赵任深吸一口气，望着唐骋堪堪平静下来，皱着眉如实道：“心悸，烦躁，想……”

他话未说完，赵湉突然闯入帐中，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急切道：“爹，我查到了！”

“你……你……”他的声音中隐有哭腔，“你中的……只怕是尸毒！……”

此言一出，帐中人俱是一惊。

赵湉说着就要哭，却被赵任厉吼一声：“不准哭！”

他匆忙憋住哭声，红着眼睛望着赵任，却听他依稀镇静道：“可有解法？”

赵湉揉了揉眼睛，压着哭腔道：“书上……没……没有解法……”

赵任沉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下一刻，却闻帐外探子来报：“将军！蛮人奇袭南北营口，尸人数目奇多，远超之前！”

赵任顿时急火攻心，猛一开口，竟发出一声可怖的嘶吼。

“爹！”

赵湉惊惧地唤了一声，赵任陡然转醒，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压住躁狂，沉声喝道：“张定蛟、刘缄听令！”

“各点五千兵马，张定蛟去南营，刘缄去北营，见机！……行事……”

赵任说到最后，言语已有些艰难。他猛咳了两声后，才望向唐骋：“少将军……”

唐骋当即上前一步，俯首决然道：“世叔放心，晚辈心中有数。”随即转首嘱托易铮召集唐家军，同去支援北营；自己则代傅沉统领傅家军，前往支援南营。

顷刻间，帐中人悉数散去，转眼已是死寂。

只余下赵湉和赵任父子二人，隔案相望无言。

***

不知不觉间，那叠纸已被赵湉的汗水濡湿，在他手中攥得变形。

他呆呆地望着赵任，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哽咽着轻轻问道：“爹……你……怎么样了？……”

赵任脸上已然渡了一层灰白。他用黯淡的双眼凝视着赵湉，许久，才哑声道：“……湉儿，爹若是撑不住了，这最后一程，要你来送。”

赵湉登时大哭出声：“我不要！爹！……爹！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先生……沈先生他最是厉害了……”他喃喃念叨了两句，忽然精神一振，“爹你再撑会儿！我马上去找沈先生！”

他胡乱抹了两把眼泪，转身匆忙出去，却不料一头撞在刚入帐的傅沉身上。

傅沉俊眉紧蹙，脸上满是煞气，一把拽回赵湉，沉声道：“别找了。”

“我亲眼看到沈先生被南蛮巫祝掳走。”傅沉咬紧牙关，压着怒气道，“我追出两里有余！……可还是跟丢了……回来后才发现尸军打进来了。”

赵湉脑中轰然一声响，一时间满眼尽是绝望。

赵任闻言却平静下来。他镇定颔首，而后望着傅沉道：“这一仗挺过去后，务必要将沈先生救回。他通晓南蛮诸事，是破敌关键。”

“赵将军放心，晚辈定当倾尽全力，救回沈先生。”傅沉郑重应诺，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道，“赵将军你……”

赵任坦然道：“少将军不必担忧。必要时刻，赵某定当自绝。”

傅沉猛然一怔，却听赵任又温声道：“傅家军当是在北营。少将军，快去吧。”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沉声应道：“是。”

傅沉临走之前，最后深深望了赵任一眼。

他从来极少向人折腰，此时却朝赵任俯身行下大礼：“赵将军，多保重。”

***

傅沉走了，帐中又只余下赵家父子二人。

赵湉愣愣站在帐前，泪水已经淌得满脸都是。

他浑身无力，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眼眶中尽是泪水。

他隔着一层泪幕望向赵任，但见模糊视线中，赵任的身影都已看不真切，只听得到他用嘶哑不堪的声音嘱咐自己：

“此事大有蹊跷……爹自绝之后，你须得将首级砍下，封于匣中……待救回沈先生后，交与他研究。”

赵湉拼命摇头，只是翻来覆去喃喃道：“爹你不会死的……你会好起来的……”

赵任不理会他，继续道：“……待我死后，尸骨当要分葬两地……一半……叶落归根，另一半……镇守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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