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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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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一夜血战,满川营寨终归还是守住了。

这一仗惨胜,三军折损近三千人,营外山谷中回荡的尽是伤兵的哭嚎声,营内亦是凄迷惨淡,死气沉沉。

霍乱虽已平定,然而桃林军主将亡故,军心涣散,军中士气一时低迷至极。

中军帐稍作收拾,就被布作灵堂。塞外甚至寻不来一口棺木,赵任的尸身只能经由马革裹束,置于中军帐内案上。

赵湉那日昏死过去后,醒来已过半日。寝帐里,靳宵不在,只有一名老兵守在他榻边。

他睡过一觉,醒来仍是失魂落魄。浑浑噩噩间,他由那老兵喂了饭,更了衣,洗了面,便被带去了灵堂守孝。

赵湉此前从未置办过丧事,全然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那些军中老兵摆弄。

……

亡者须有亲人守灵……

灵堂内烛火熄不得……

每个时辰切记烧纸……

……

他茫然跪在中军帐内,看看案上的尸身,又看看怀中的匣子,眼眶就发起涩来。

祭拜者纷至沓来,又陆续离去。

独是他一人,缟冠素衣,寂然不动,与两簇烛火相对。

***

灵堂断不得香火,也离不开人,赵湉便日日夜夜守在中军帐,吃住皆在帐中。

桃林军中将士轮番前来同他一道守灵,常常陪他说话,言语中多有开导慰勉之意。

可赵湉总是魂不守舍,话既听不进去,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了无生念,活得浑如行尸走肉。

他食欲不振,每餐都食之甚少;也不常饮水,嘴唇都干得起皮;加之长跪不起,少有休歇——

如是这般折腾,挨到第三日,赵湉就又晕了一趟。

他昏厥过后,一觉倒睡得安稳。

他梦见赵任打了胜仗,凯旋归来,带着他和母亲一道逛市集。

梦里他年纪尚幼,走不动了,耍个无赖,赵任便一把将他捞起,抱在怀中接着逛。

他心生依恋,不由伸手去勾赵任的脖颈,却不料这一勾,竟将他的头勾了下来——

赵湉霎时惊醒!

他心脏跳得急猛,不住惊惶喘息,浑身发颤,手却忽然被人握住。

赵湉一怔,转头望去,却见到了愁容满面的唐骋。

***

唐骋脸上尽是倦色,眉宇间也深凝忧虑,想来这几日也是劳累至极。

“抱歉。”他叹了口气,眼中有愧意,“近日军务繁忙,我脱不开身,所以一直不曾前来为世叔守灵。”

赵湉目光呆滞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才迟钝地摇了摇头,缓缓爬起身,又跪回到案边的蒲团上。

连日长跪,他膝头已是疼得钻心。可他疼得痛快。

他总以为,斩下赵任头颅的那一剑,他杀死的不止是赵任——

他自己也像是随着那一剑死了一般,过得无知无觉,唯有疼起来时,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唐骋递来一杯热茶。赵湉伸手接了,才觉自己手抖得厉害,水都晃荡着往外飞溅。

他端着那杯茶,垂眼静静望着。热气腾腾升起,熏得他眼睛都潮湿起来。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眶里便再也盛不住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泪水滚入杯中。

“唐大哥……”赵湉哽咽着出声,喉咙嘶哑不堪,“你相信……因果……报应么?……”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造的孽……到头来……要报应到我爹头上?……”赵湉缓缓攥紧了心口的衣襟,剧烈地颤抖起来,“该偿命的人……应该是我啊!……”

唐骋见他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不由眉间忧色愈重。

他轻轻拍了拍赵湉的头,低声道:“赵湉,世叔之死,背后大有蹊跷,与因果报应无关,你切莫多想。”

赵湉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缓和了些,却仍不言不语,只是沉默落泪。

唐骋叹了口气,拢过他的头往肩上带了带,而后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后颈:“世叔当是如我大哥一般,为蛮人所毒害……”

“只是世叔中毒一事,更为蹊跷……”唐骋沉声道,“故而须得查清真相,才能给世叔一个交代。”

赵湉伏在他肩头,木然沉默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阵痛苦过后,他像被平白抽空了气力,无力地平静下来。

自从那晚被靳宵抱过之后,他就近乎本能地抗拒起拥抱来。

此番,他亦是迟疑许久,才卸下恐惧的防备,缓缓伸手抱住了唐骋。

这一抱,他数日以来深埋在心底的悲恸忽然间有了寄托,终于忍不住大哭着倾倒出来:

“唐大哥!……那晚……你走了!……沈先生也不在!……”

“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和我爹一起……”

他抽噎不止:“我爹他……从来、从来都不肯跟我好好说话……我俩一见面……就要吵……一见面……就要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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