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蔡陵渡（二）（1/2）
“从没见过哥刻意迎合讨好过什么人，怎的对这崔将军却这般殷勤？”窦英的声音从夏端身后传来：“曾帅已经下令，封崔翊程为先锋将军。”
“这倒是好事。”夏端闻言，便轻笑着转过头去：“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野心。”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窦英笑了：“还是说，夏将军又在这儿以貌取人了？”
“曾帅的眼光不会错。”夏端眯起眼睛调侃道：“至于我，无才无能，就只会以貌取人，你若嫌了，趁早离我远点。”
“那哪儿成呢？”窦英走上前去拍了拍夏端的肩膀：“巧了，我也没什么才能，咱俩，这叫臭味相投。”
“怎么样了？”夏端望着与自己臭味相投的窦英，哭笑不得地问道。
“一切顺利。”窦英笑得眉眼弯弯：“大俞暴政，本就不得民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烽火乱世的，日子都不好过。”夏端说：“普通兵卒大多无辜，能宽限便尽量宽限一点吧。”
“那是自然。”窦英说道：“哥你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夏端笑了：“我去看看崔将军，他身上有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行行行，快去吧。”窦英哭笑不得：“要是你自己能协调好和他的关系，倒也让罗大人省心。”
“去你的。”夏端没心思与窦英斗嘴，便只笑着回应了他。
因着刚才的尴尬，夏端在进门时犹豫了许久，直到军医都出来了，他才磨磨蹭蹭地进了崔翊程的营帐。
崔翊程坐在屋里，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夏端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消瘦，虽然看起来身形修长，但却精壮得很。
毕竟也是习武之人，身体又怎么会差呢。夏端自嘲似地想着，转而深吸了一口气，摆出来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向对方走去。
二人互相作揖后，夏端便轻笑着开口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真没什么事。”崔翊程也笑了：“劳烦夏将军挂在心上。”
“才这一会儿不见，你也是将军了。”夏端笑着说道：“见过崔将军。”
“夏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崔翊程笑着递给夏端一盏茶：“哪能比得上夏将军，智勇双全，威名远扬。”
夏端发现，崔翊程的长相实在是格外合了他的眼缘，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明明最是有神，却又总是低垂着眼睑，锋芒内敛，外面众口流传的一身飞扬跋扈的戾气，大约也就这般收敛去了。
于是他也自然而然地忘了那些故作谦虚的客套话，一个劲儿地盯着对方傻笑。
崔翊程被他这笑容搞得莫名其妙：这人明明位高权重，难道平时却没听过客套话吗？随便夸了两句，怎么这么高兴？不能吧。
“夏将军坐吧。”崔翊程主动岔开了话题。
“啊，好啊。”夏端这才发现，自己就这么一直盯着对方傻乎乎地笑，似乎也很不像话。
“天色不早了，若没有别的事，夏将军劳累一天，也得趁早休息才好。”崔翊程与夏端相对而坐，轻声说着。
“啊，好。”夏端闻言，笑着站起身来：“你也好好休息啊，过两日还有庆功宴呢。”
“自然了。”崔翊程很有礼貌地把人送到了门口：“夏将军慢走。”
“你快回去吧。”夏端又没节操地笑了：“天晚了，你身上有伤，又穿得这样单薄，怕是对身体不好。”
“夏将军。”崔翊程忍无可忍，突然面无表情地一把把人拽了进来，顺便甩上了门：“有话请直说。”
“我……”夏端被崔翊程突然一问，自己却哑口无言。是啊，我有什么话要说呢？
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
“夏将军怕是听信了外界的一些传言，说我不是个好相处的，又听闻曾帅封我为先锋将军，想让你我日后外出作战多多配合，特来试探吧。”见夏端没什么反应，崔翊程接着说道：“我倒也听说，夏将军上马是修罗战神，下马却是风流公子。可我怎么总觉得，名不副实呢？”
“流言蜚语怎可当真。”夏端愣神片刻，迅速找回了刚刚不知被丢到哪儿去的理智，讨好似的笑了：“崔将军，我关心你，怎么反倒关心出罪过来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在下夏端，字启正，今天就算是正式相识了。”
“在下崔翊程，字子云。”崔翊程也笑了：“天色已晚，就不留启正兄喝茶了。”
“告辞。”夏端俯下身子作揖道。
夏端看人时最喜欢看着对方的眉眼细细品鉴，细细回想起来，他发现，崔翊程凤眼之上似是一双剑眉，但颜色却明显淡了许多。
传说眉目寡淡的人最是薄情。夏端自嘲似的笑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净好瞎想。
夏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看那崔翊程却越看越顺眼。他承认，崔翊程的容貌偏于干净清秀，在他面前又总是一副内敛锋芒的模样，也称得上是赏心悦目。可若论五官精致性情和顺，崔翊程却也比不上窦英，若论气质清明，不惑之年的罗笙采也算得上面目清矍，可为什么自己一看见那两位，就气不打一处来呢？
算了，还是好好睡吧。
于是劳碌了整整一天的夏将军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梦乡。
深夜。
虽说身上有伤，但崔翊程毕竟年轻，更何况伤得也不重，再加上二十多年随性惯了，于是他只套了一件外衣便出了门。
天上朗月疏星，远近草木繁茂，除却微风里隐隐夹杂着的血腥气味，倒也算得上是一派好风景。
崔翊程望着不远处漆黑一片的树林，忽的自嘲似的笑了。
今日是夏端第一次见他，可那人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见过那人许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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