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平山(二)(1/2)
待那二人走远后,坐在不远处茶肆二楼窗边的窦英才笑吟吟地说道:“崔哥,你说咱们就这么说说,真能有用吗?”
“只这么说肯定是不够的,”崔翊程眯起眼睛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等天黑下来,咱们再去把这告示贴上。”
“什么?”镇守清平山的达鲁花赤安朵诺正和其他州府官员一同宴饮:“你可听真切了?”
“大人,千真万确。”说话者正是白天在面摊子听了窦英和崔翊程说话的二人之一苏城:“大人,曾玉泽要举兵攻打清平山,这是咱们早就知道了的,只是没想到,如今这城内竟这般流言四起。”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大人,您赶紧想想对策吧。”
“我能有什么对策,”安朵诺努力压低声音:“如今奸臣当道,连花布达丞相那般贤臣都免不了遭难,不得民心也是在意料之中。我一个小小州官,一没钱财二没权势,我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那人直挺挺跪了下去:“您审时度势,看得分明,可您有没有为清平山诸多百姓想过。奴才的家人,也还都在城中呢,不能让他们白白遭难啊。”
“对,”安朵诺放下酒杯,若有所思:“你说得对,不能连累百姓也白白遭难。”
“大人,”一兵卒上前作揖道:“刚刚弟兄们巡逻,看见了这个。”说罢,他递给安朵诺几张告示:
敬告清平山诸位百姓:
我方曾玉泽军队共计五万人不日即将攻城,为防伤及无辜,请诸位百姓尽快迁居别处。
另:夏端将军将率领三万人前来,如有需要,可随时向夏将军求援。
“大人,这都是在城里找到的,”亲兵说道:“看样子贴上去有一会儿了,想必百姓也都看见了。大人,咱们本就不得民心,这么长时间都是强压着,这下可好了。”
“这个时候,城门也都锁了。”安朵诺说道:“苏城,你带人去把城门打开,有序疏散民众,有去处的就让他们去各自的去处,没去处的就让他们跟咱们一起北上相州。记住,千万要保证百姓的安全。”
“大人。”苏城一时间并不明白自家长官的意思。
“快去!”安朵诺说道:“其余官员我来劝解,只请你务必照顾好我的家人。”
“那您呢?”苏城问道。
“我会留在这里,直到最后一个百姓安全出城。”安朵诺说道:“到时候再去城外与你们会合。”
“大人有令!”天早已黑透了,苏城骑着马飞奔至城门时,一众喧嚷的百姓正被守门士兵挡在城里。他拿着安朵诺的令牌,下马走上前去喊道:“开城门!”
“什么?”守门士兵面面相觑。
“传大人的命令,开城门!”苏城说罢,转身面向受困百姓:“诸位百姓有去处的,可自行安排,没去处的,如若愿意,可以跟随我们北上相州。”
“多谢大人!”百姓们这才明白安朵诺这是要放他们一条生路,纷纷跪下叩谢。
一片呼喊声中,城门缓缓落了下来。
“崔哥,你说这安朵诺怎么这么轻易就下了弃城逃跑的决心了?”窦英轻声问道。
此时崔翊程和窦英正混在出城的百姓中间,在苏城等人的指挥下循规蹈矩地出了清平山的城门。
“安朵诺是花布达的同门师弟,本为朝廷大员,当初也是被人陷害而后贬官到这里来的。”崔翊程小声说道:“花布达的死讯早已传遍天下,想必他也知道了。”说罢,他轻轻笑了:“就算他不知道,咱们也得想办法让他知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夏将军能出此谋略。”窦英说道:“大俞本就不得民心,花布达一死,更是让诸多官员寒心。”
“那是自然,”崔翊程答道:“曾帅圣明,城里百姓听闻是曾帅要来,很多都不愿意走。”
“子云!”不远处有一人正在招手:“仲叙,是我。”
“启正哥!”窦英见是夏端,赶忙飞奔上前:“哥,你来了啊。”
“我放心不下,来接应你们。”夏端笑道:“看样子,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啊。”
“百姓大多都已出城,安朵诺等人也已做好了北逃相州的准备。”崔翊程笑着走上前来:“还是多亏了夏将军的好计策。”
“那你准备怎么奖励我呢?”夏端笑眯眯地说道。
“我能奖励你什么?赶紧回去跟大帅讨赏去吧。”崔翊程也笑了。
“子云,”夜已深,趁着四下无人,夏端偷偷跑到了崔翊程住处,轻轻敲着门:“你睡了吗?”
“本来睡了,”崔翊程披着外衣,一脸不悦地开了门:“这不,又被你吓醒了。”
夏端不好意思地笑了,很自觉地进了门。
“别点灯了,”夏端慌忙拦住了崔翊程想要点灯的手:“你瞧,今晚月色多好。”
月洒清辉,的确是美景。
“启正,”崔翊程轻声问道:“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夏端故作惊讶。
“能,但是你干嘛非要深更半夜过来?” 崔翊程觉得十分无奈。
“今天回来得晚,也没来得及细问,”夏端轻声说道:“你没受伤吧?”
“这能受什么伤?我又没被人抓起来。”崔翊程笑了:“不但没受伤,还吃了好几碗面,舒坦的很。”
“那就好,”夏端也笑了起来:“没事就好。”他顿了顿,试探地问道:“你看,天这么晚了,我也懒得回去了,要不你就留我在你这儿睡吧。”
“你懒得回去?”崔翊程无奈地问道:“你怎么不懒得过来呢?”
“我担心你啊。”夏端依旧摆着一张笑脸。
“可我这儿只有一张床。”崔翊程无奈地说道。
“我不嫌挤。”夏端笑道。
“你不嫌挤我还嫌热呢。”崔翊程笑着把夏端推到了门口:“出去。”
夏端夏将军就这样被请出了门。
其实夏端来的时候本就只想着看看他,确认他毫发无伤便好,只是见了他,便不免得寸进尺起来。
他没事就好。夏端在心里暗自想着。
不过,他看起也没有很讨厌自己啊,能不能,再进一步呢?
夏端自嘲似的笑了。
天运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水面上时,曾玉泽便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东渡长江,直取清平,正是此时。
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啊。
夏端眯着眼睛,望向金光闪闪一片的水面,忽然觉得,这像极了他们攻打蔡陵渡的那日。
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却正撞上那人向这边望来的目光。
那人斜倚着船身,懒散地站在一片光影里,忽略掉身上的战袍,那神情不像是出征的将军,反而像极了普通的士子读书读累了,出来晒晒太阳。
夏端忽的有些恍惚起来,他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到过这般随性自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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