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平山(六)(1/2)
“罗哥,”夏端猛地推开崔翊程,低声说:“你来得可真巧。”
罗笙采挑了挑眉:“可不嘛,耽误你抱得美人归了。”说罢,他望向崔翊程:“事到如今,还不叫我一声哥吗?”
“哥。”崔翊程怔怔地望着他:“我……”
崔翊程自小便没了父母,亲人离散,他与人称兄道弟时也只客客气气地称别人为兄长。
他想,这句亲昵无比的“哥”,自己有多久没说出口了呢?
他早已忘记了家为何物,如今猛一道出,却愈发让人恍惚起来:
我这算是,有了亲人了?
巨大的欣喜呼啸而来,将他二十多年来处心积虑搭建起的世界冲得山崩地裂。
地下清泉汩汩而出,日光透过乌云洒向四野。
“夏端这孩子,从小就倔,”罗笙采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你在,终归能让他听话些,是件好事。”他的目光转到了夏端身上:“收收性子好好待人家,听见没有?”
“自然了,”夏端抬眼道:“哥你放心。”
罗笙采抿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今天你们就高高兴兴过中秋,但只有一条,”他一字一顿地说:“万万不要沾酒。”
“哥,”夏端瞪大了眼睛:“窦英刚刚来过,都与我说了。”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哥这计策,我想着甚好。”说罢,他转头望向崔翊程:“你也听见了吧?”
“罗大人,”崔翊程沉声道:“照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部署兵力?”
“大帅自有安排。”罗笙采笑道:“你们等消息就是。”
“好。”夏端笑道。
罗笙采一走,夏端便急不可耐地扑到了崔翊程身上,手臂环过去摩挲着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轻声说:“美人,今天说不定也得有一场恶战了,你可要好好保重。”
崔翊程顺势搂住他的腰,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是自然。”
夏端的手缓缓移动到了他的后脖颈,摩挲着那人的肌肤,又想到今天正是中秋,以后四处征战,不知能有几次团圆,便轻声说道:“前人说,隔千里兮共明月。如果以后,我是说如果啊,万一咱们中秋不能一起过……”
“瞎说什么,”崔翊程笑着握住了他的手:“以前我没注意,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老毛病了,”夏端笑着任由崔翊程给他暖手:“年年这样,早就习惯了。”
“你这是体虚,”崔翊程低头笑道:“罗大人怎么没给你补补?”
“这算什么?还用得着补?”夏端笑了:“传说手凉的人长寿,说不定,这也不是件坏事。”
“瞎说。”崔翊程也笑了,把这人冰凉的双手贴到自己胸口上:“你天天说要我保重,你自己可真得好好的。”
“那当然喽。”夏端戏谑道:“有你在,我舍不得死。”他顿了顿,忽的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呢,什么罗大人,要叫哥。”
“好。”崔翊程笑着应下。
“夏端,窦英,带五千人守住北门。”帅营外,一部分军队庆功摆席,而帅营里,曾玉泽正站在地图前谋划布局:“崔翊程,你带四千人守住南门;罗笙采,带四千人守住东门;西门门外便是长江,夏端,你和窦英兼顾一下。记住,一定要死死隐蔽住,不得有丝毫破绽。”
“是。”众人领了命令,一道出了帅营。
“你瞧这风向,”夏端站在城楼里,倒背着手,望着飘扬的战旗:“西南风,咱们顺风。”
“没错”窦英沉声道:“现如今这形势,明显对咱们有利。”
“可不嘛,”夏端笑了,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火红一片的霞光:“你说,如果你是曹文至,你还会选择今天进攻吗?”
“当然不会。”窦英笑了:“秋风劲爽,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下来。”说罢,他又压低了声音:“曹文至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轻易出兵。上次他就吃准了咱们没防备,却不料咱们正在树林里等着他呢”
夏端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这么了解他?你跟他很熟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窦英笑了:“我虽然不认识他,可我了解过他之前的事情。”
“武侯一生谨慎,不也冒险使过空城计吗?”夏端说:“不可一概而论。”
“行,”窦英笑了:“没发现你是个爱较真的。诶,这风怎么越来越大了。”
“这可巧了,”夏端叹了口气:“任他罗笙采老谋深算,也拗不过天啊。”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窦英笑了:“罗大人才不会在意呢。”
“你这能豆子,都学会猜度你罗哥的心思了。”夏端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活动了活动筋骨:“今晚还是得加强戒备。”
“怎么了?”曾玉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夏端赶忙转身作揖道:“大帅。”
“风向有异,我们觉得,曹文至今天未必会进攻。”窦英答道。
“启正,你们小心为上吧。”曾玉泽望向夏端:“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是。”夏端作揖道。
“启正,”待曾玉泽走远,窦英问:“我很想听你讲讲,你们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夏端笑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我觉得曾帅待你,和待旁的任何人,都不一样。”窦英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话可不能乱讲,”夏端眯起眼睛:“要是让你崔哥听见了,那还得了?”
“跟你说正经的呢。”窦英笑道。
“那好吧。”夏端在城楼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拉着窦英一齐坐下:“你来的时间不算太久,不过应该也听说过不少了。”
按照罗哥的说法,当初我小到连翻身都不会的时候,就认识曾玉泽了。
他年长我几岁,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泥巴,拿着木头做的枪杆子装模作样地冲锋,有好几次都把泥点子溅到了罗哥身上。
罗哥那时候还年轻得很,整天穿个深青色的粗布长衣,梳着最简单的发髻,手里拿本书就能一天看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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