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庆城府（二）（1/2）
其实后来分别的时候，夏端还回头望了他好几眼，看着那人挺直了腰杆骑在马上，最后只剩下天地间渺小的一点，融进长长的队伍里，不见踪影。
这又是何苦呢？夏端自嘲地想：过一阵子就又见到了，何必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反复回味之间，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并非古人故弄玄虚之语。
他转过身去跨到马上，下达了前行的指令：“出发！”
“佟大人！”夏端跳下马，向前来接应他的佟衡作揖道：“可还顺利？”
“夏将军都来了，我们就算有不顺利也都能顺利了。”佟衡笑眯眯地扶起他：“快走吧，罗大人正等着你呢。”
“启正！”两人正说着，眼见罗笙采一撩门帘从营帐里出来，揣着手站在瑟瑟秋风中，却是一副安闲自在的好模样。
“你们先说着，我去整一下军队。”佟衡笑眯眯地冲罗笙采打了个招呼。
“哥，”夏端飞奔过去：“好久不见。”
“是啊，你小子都瘦了。”罗笙采笑着拍了拍夏端的肩膀：“进来吧，我给你准备了上等的花茶。”
“我不爱喝花茶，”夏端边走边说：“我只爱那碧螺春。”
“这年头有茶喝就不错了，”罗笙采瞪了他一眼：“怎么还挑挑拣拣？”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这小子愈发像个纨绔？罗笙采无奈地想：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难不成转眼之间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自家养起来的木头，就算是朽木，落在自己眼里那也是木材，更何况夏端这种纯粹只是败絮其外。想到这里，罗笙采轻轻笑了：“说说吧，最近怎么样了？”
没想到夏端却忽然收敛了笑容：“哥，我还真有事得问问你。”
夏端说了这许久，罗笙采面前的茶早已凉透了，他却仿佛浑然不在意一般，手指轻轻扣着茶杯，低头不语。
“哥，”夏端抿紧了嘴唇：“你说呢？”
“自古上位者不处置有罪之人，只有两种情况，”罗笙采低声道：“其一是为了让逆臣犯下更大的错误，一举而杀之。”
“现如今以通敌之罪杀曹文至，名正言顺，大帅不至于此。”夏端急不可耐地说：“那其二呢？”
“其二是，这人本身之罪，对上位者并不构成威胁，甚至，”罗笙采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可能有利。”
“什么？”夏端愣住了，片刻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静观其变。”罗笙采轻声道。
夏端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罗笙采的态度，最终也只抿了抿嘴唇。
“子云呢？”罗笙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接着皱起了眉头：“怎么没一起来？”
“你当是走亲戚串门啊，还得一起来？”夏端哭笑不得：“看来大帅的军令还没我跑得快，子云带着一万五千人支援窦英去了。”
“哦。”罗笙采笑着应下，上下打量着夏端。
夏端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没好气地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之前一直不愿成家，我还以为是你没玩儿够呢。”罗笙采轻轻笑着：“合着是为了这个。”
“为了什么啊？”夏端哭笑不得。
“之前仓促，没来得及问你。”罗笙采笑得一脸慈祥：“你是怎么看上人家的？”
罗笙采人长得清瘦，虽已至中年却无半点发福的痕迹，平日里饮食清淡，保养得也很不错，因而夏端几乎真把他当兄长相处。而此时他这么一问，却让夏端有了些许面对长辈的感觉。
夏端一直觉得，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向喜欢那方面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发生爱情。有些人积累这些需要经年累月，而他对子云，却是在几个月的相处中就积累足了这份喜欢。
同样都是心动时的欢喜，并不需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你为了他，可真收敛多了。”罗笙采把玩着半满的茶杯：“他真有这么好？”
夏端忽然发现，罗笙采这问句里包含的内容并不是普通家常闲话那般简单：果然是老狐狸，都这样了还是没能十足放下戒心。
“他啊，”夏端佯装漫不经心：“没有什么好的。明明是最好不过的性子，偏偏要装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来，看着像在耍小聪明，却是个胸中有丘壑的，想他人之不敢想，说他人之不敢说，为他人之不敢为，会审时度势，却一直坚守本心果断随性。”夏端笑了笑：“你说他有什么好呢？”
罗笙采无奈地看着他，忽而笑了：“你啊。”
“哥，”夏端收敛了笑容：“你放心。”
“你虽然大了，可我总还是把你当作小孩子，”罗笙采浅浅笑着：“想着事事都替你操心，替你安排好，替你排除万难，开出一条光明的前路。这份心，还望你体谅。”
“嗯。”夏端垂着眼睑应下了，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第二天晚上，夏端还没想好怎么给崔翊程写信，对方的信就已经送过来了。
原来武恒城池坚固，久攻不下，窦英本想围攻打持久战，耗得对方弹尽粮绝自然能得手，可崔翊程却没这么足的耐心，直接带着精兵强将去城门口叫阵，言辞激烈，逼得对方不得不出城应战，而后一举将对方守将斩落马下，士气大振，顺利攻下了城池。
不过对方更关心的还是之前夏端给的承诺，有关曹文至，以及曾玉泽的态度。
至于有关夏端本人，只有不咸不淡的一句：愿平安顺遂。
对了，那人还说，如今那人虽身在武恒战事方休，却也不至于疲于奔命，还能在闲暇时候和窦英同去练习箭术，觉得武功非但没退反而有所进益，因而想着如若能有时间按之前的约定陪夏端骑射，定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什么啊？夏端郁闷地想：难道他没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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