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忆江南(五)(1/2)
天运十七年八月二十,徽州。
“徽州这城墙怎的如此破败,”窦英站在徽州的城墙下,轻轻皱了皱眉:“必得好好修缮,不,必得重建才好。”
“是啊,”李沅站在他身边,轻声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大俞的城池防御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你从前在清平山,竟没发觉吗?”窦英转头问道。
李沅仔细回忆着:“当初安朵诺大人治理得不错,单说那城墙,也是时常修整的,虽比不得大俞全盛之时,可抵御外敌却也不成问题。”
窦英点了点头:“安朵诺大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官。”他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只见夕阳的余晖映衬着破败的城墙,天空上还有几只鸟儿越飞越远,直奔天边。
残阳落日,一片寂寥。
所谓苍凉末世,也不过如此。
“传我的命令下去,挑选军中身强力壮之人,”窦英转身向亲兵吩咐道:“由我亲自负责,即刻开始修整城墙。”他思忖了片刻,而后说道:“具体物资由我出钱购买,至于各项开支你们直接找我就好。”
“是。”亲兵得了命令便准备离开。
“等等,”李沅拦住了窦英的亲兵:“这钱由我和窦将军一同出。”
窦英一愣,但又觉得这不是该客气的时候,于是便没再作声。
“咱们也回去吧,”眼见亲兵走远了,李沅说:“看样子还得再加强防御。”
“好。”窦英抿了抿嘴,便也应下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顿饭吧。”
“请我吃饭我自然没意见,”李沅笑了:“不过修缮城墙是咱们共同的事,不必为了这个还我人情。”
“还真瞒不住你,”窦英也笑了:“行,听你的。”
不过徽州城毕竟刚刚经历了战火,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能吃饭的地方,于是窦英就把李沅带去了自己的住处,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饭。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李沅站在一边看着他:“挺厉害啊。”
“这有什么厉害的?”窦英舀起了一勺肉汤:“诶,你来尝尝咸淡。”
李沅接过勺子仔细品了品:“不错嘛。”
“那就好。”窦英轻轻笑了。
“你多大了?”李沅看着正在忙碌的窦英,忽然问道。
“承作二十四年生人。”窦英一边洗菜一边问道:“你呢?看着可比我小多了。”
“我?”李沅转开了视线:“虚岁十七了。”
窦英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来给我切个菜。”
“你笑什么?”李沅虽说有些不满,但还是顺从地把菜接了过来:“不就是年龄小了一点,这有什么。”
“是没什么,”窦英依旧笑着:“你少年英雄,我佩服你。”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望着满满一桌子佳肴,李沅笑着向窦英举起了酒杯:“窦将军,我敬您。”
“来,”窦英向他碰了碰酒杯:“何须如此客气。”
李沅忽而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忽然想起一事,一直觉得奇怪,正好借着今天问问你。”
“什么事能让你郁闷这么久?”窦英也笑了:“问吧。”
“前些日子你说我与崔将军最是性情相似,我觉得有理,”李沅轻声道:“可他与夏将军,倒不像是一路人。”
“哦?何出此言啊?”窦英笑了,觉得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你想啊,夏将军虽说看着是温和儒雅,战神名声在外,却也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可却总让人觉得有些疏离拘谨在里面,和崔将军那率性自由的性子压根不沾边。”李沅望着窦英:“我本以为他二人是会互相看不顺眼的。”
闻言,窦英却笑了:“待你与启正熟识了你便会知道,他对子云其实是十分敬佩的。”他望着一脸疑惑的李沅,继续笑着说道:“更何况这世上能真正理解他的人不多,缘分使然,子云算是了解得最深的一个。”他想了想,继而补充道:“既然了解,自然知道他的好处。”
“有趣得很。”李沅也笑了。
天运十七年八月二十五,琮宿。
夏端前两天刚刚送走了罗大人,这便接到了曾玉泽的军令,命他和崔翊程在九月之前出兵扬州。
扬州?春风十里,荠麦青青。夏端想:只可惜现如今正当秋日,更何况战事不断,只怕也见不到那一片青青荠麦。
容不得夏端多想,这天他便得到了一个让他颇为震惊又颇为伤感的消息:
绍兴派来的通讯兵传来了范尹大人的死讯。
“什么?”夏端有些不敢相信:“范尹将军过世?”
“千真万确。”通讯兵跪在地上:“国公爷已下令厚葬,由范禾将军继任亲军都指挥。”
“他这才多大,”崔翊程追问道:“不过才三十六岁,正当壮年,怎的暴毙军中?”
“范尹将军早年屡立战功,身上带着不少伤,再加上近来征战劳苦,前些天攻城的时候一支毒箭就这么直直射中了肩膀。这才遭此不幸。”通讯兵低着头答道:“国公爷说了,范将军劳苦功高,是他最得用的心腹之一,定会为他妥帖操办后事,也不会亏待了他的家人。只是范尹将军长子年纪尚幼,他的功劳大抵也都记到范禾将军身上了。”
“你先下去吧。”夏端沉着脸道。
“是。”通讯兵得了命令,赶忙出去了。
曾玉泽进攻江南总共派出了三路兵马:西路主将窦英,这才刚刚打下徽州;东路主将夏端,自琮州琮宿一带进军扬州,更有佟衡大人在琮州留守;中路主将范尹,攻金华、绍兴一带。
没成想就这么折损了一员大将。
“月笙今年多大,”夏端两只手抱着头,无比失落地坐着,闷声问道:“有二十吗?”
“承作二十五年生人,”崔翊程在他旁边坐下:“哪来的二十?”
范禾,字月笙,生于承作二十五年,老家也在淮西一带,与崔翊程和夏端都算得上老乡。
夏端一直觉得范禾还小,而且自投奔以来他都是跟着他哥哥范尹南征北战,谁能想到现如今,这人竟也不得不独当一面。
毕竟有他哥哥在,故而范禾从前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心自在。他对军事兵法的虽有些兴趣,但心中最爱的还是那些世人眼中的奇技淫巧。
夏端有个精致的小木盒子,就是那人闲来无事时做了送给他的。
虽然这小木盒子现如今已被崔翊程用来收整杂物了。
长兄新丧,战事告急。夏端忽而对那位范小将军有些不放心。
“启正,”崔翊程轻轻掰开他扣在头上的手:“范将军那边,咱们还得多多留心才好。”
夏端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自然。”
崔翊程望着他,也压低了声音道:“我想着等咱们打下扬州,就和月笙一路合兵,你看如何?”
夏端点了点头,继而叹了口气:“我这就去给国公爷写信。”
天运十七年八月三十清晨,徽州。
“窦将军,”李沅走进帅营,望着窦英的背影,作揖道:“你找我?”
窦英正背对着门研究军事地图,听见声音便转过身去:“李将军,我找你来是为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李沅思忖片刻而后问道:“你可有了主意?”
“先坐吧。”窦英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等何将军来了,再一同另行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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