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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随州记(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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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运十七年十二月初三,成州。

“你们过年要回随州?”曾玉泽坐在夏端对面,听着对方这么说,曾玉泽也有些动心:“不如咱们一起回去。”

“一起?”夏端笑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有何缘由?”

“自然有。”曾玉泽也笑了,压低了声音:“我得回去给岳父上上香。”他顿了顿,接着低声补充道:“我家夫人的意思。”

闻言,夏端瞥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忽然想起来,曾玉泽作为一个国公爷,该有的长处,譬如知人善任拉拢人心严明赏罚一类,他一样都不缺。

夏端一直觉得,凭这人的能力,可得天下,亦可守天下。

可原本不会有的,他也一样不少。

譬如说,惧内。

说是惧内大概有些言过其实:孟夫人当年在这人最是穷困潦倒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多年来风雨同舟共患难。曾玉泽这边军费一直不算宽裕,孟夫人便也日日穿戴荆钗布裙,虽说是国公爷正房夫人,除了正式场合的着装,平日里几乎也没什么绫罗绸缎朱翠首饰。再加上孟夫人与其他久居深闺的女子不同,又是个格外有眼界的,时常能给曾玉泽提出不少中肯的意见,因而曾玉泽对她实则以敬居多。

只是这敬的时间长了,多少也有了些畏的意味在。

这也亏得孟夫人本性正直宽厚,否则不知会不会又是一个红颜祸水。

夏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会:若果真如此,曾玉泽对她也不会有这份敬畏。

“你笑什么?”曾玉泽嘴上虽这么说,可却也笑了出来:“那就这么定了?”

“行,”夏端答道:“回就回吧,也没什么不妥。”

“好,”曾玉泽笑着搓了搓手:“那什么,具体行程什么的,你们就别费心了,全由我规划便可。”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劳碌了这么久,好好过个年吧。”

“行啊,”夏端笑眯眯地说:“不愧是是国公爷,果真是思虑周全。”

出了曾玉泽的住处,夏端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一处近乎没人的地方,抬头望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只觉得有些恍惚。

夏端想,崔翊程虽说是极其了解他明白他的,可有一点却是对方万万了解不得的。

旁人对他与曾玉泽的关系了解得不多,仅有的知晓得比较多的两人便是罗笙采与崔翊程。

可其中之一的崔翊程却一直觉得,他对曾玉泽是卑躬屈膝的刻意讨好。

他百般小心是没错,但至少现如今,他根本没有刻意讨好的必要。

自小到大的朋友,过命的交情,哪里有刻意讨好的余地呢?

他这么做,终究是为了君臣有别。于己,是想着保全自身,为着自己的将来避祸,不重蹈前人之覆辙,于曾玉泽,也是为了不让他左右为难罢了。

毕竟如若曾玉泽有朝一日终得称帝,届时的他,才是一个彻底冷血无情之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王者,孤家寡人。

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夏端仔细想了想,只觉得因势而动,终归能见招拆招。

不过这也丝毫无碍于他对崔翊程的喜欢,以及他们对庆国公的忠心耿耿。

“哎哟这谁啊?”夏端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感受着这熟悉的力道与方式,他轻声笑了,故意逗着那人:“敢偷袭本将军,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真要是偷袭,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崔翊程也笑了,松开夏端绕到他身前:“大将军,有笔开支请您过目。”

“军费开支吗?”夏端望着他:“那得找罗哥啊,找我干嘛?”

“谁说是军费了。”崔翊程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变戏法似的就这般拿出了一件衣服,又飞快地披到了夏端身上,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是这个。”

夏端一愣,这才想起来刚刚这人是单手抱着自己的。

他伸手捏了捏衣角,只觉得这衣料着实舒服,又抬眼望着崔翊程,忽而眯起眼睛勾唇笑了:“云哥原来这样细心,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崔翊程却怔住了,笑到一半表情便僵在了脸上:“你叫我什么?”

“云哥,宝贝,美人,”夏端故意凑近了,压低了声音:“相公,如何啊?”

他满意地看着崔翊程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脸颊,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云哥这么害羞的吗?”

“去你的,”崔翊程缓过神来,抬手推了他一把,随即转身便要走:“赶紧走吧。”

“云哥,”夏端忽然发现自己无意中叫出来的这个称呼却正中了这人的软肋,于是赶忙凑上前去拽住了这人的袖子:“别撇了我啊。”

崔翊程有些头疼:自己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人唤作云哥,怎么这两个字从夏端嘴里说出来,竟这般让人心软呢?

心里不光是软,而且还痒痒的,就像春日里杨柳飘絮飘到人的鼻尖上一般,直直抵在心上,挠也无用。

能怎么办呢?分明是自己惹不起却又躲不掉的。

于是崔翊程飞速抽出了佩刀,架到了夏端脖子上,冷着脸说:“再闹下去,小心你小命不保。”

话语冷冰冰的,却没什么底气。

只从最里面透出一股温情。

“不成想你竟这般狠心,”夏端故意稍稍低了头,抬眼望着他,话语里满是委屈:“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怕是全喂了狗了。”

崔翊程无比郁闷地想: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夏端望着有些茫然失措的崔翊程,看着这人依旧清秀如远山浅水的面容,忽而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在蔡陵渡,这人飞身而起,在晨光的照耀下周身熠熠闪光。

恍若神祇。

这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独属于这人的,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这人手执长枪,上了战场仿佛就没了心,杀人如麻,从没有过手软。

谁能想到你还有这般进退两难的时候呢?

“这又是闹哪样啊?”罗笙采走上前来,皱着眉头一脸正经地对崔翊程说:“子云啊,赶紧动手,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罗哥?”崔翊程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考察成州周围的情况,”罗笙采无奈地浅笑着:“没成想能遇见你们。”

“罗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夏端笑眯眯地望着他:“你这可是陷子云于无情无义的地步啊。”

“就你话多。”崔翊程瞪了他一眼,收起了刀:“罗哥,今年过年我们打算回一趟随州,要一同回去吗?”

“我就不了,承天府这边不能没人守着,”罗笙采低声道:“你们去就是,我和月笙,仲叙,还有无征,一齐留守承天府。”

“罗哥你也知道,我们回随州也不是只为了过年的。”夏端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得了些不太好的消息,恐有异动,这才想着回去。”

“那你们还敢把孩子带着?”罗笙采讶异地瞪着夏端:“越来越不像话了。”

“哥,你听我们解释。”崔翊程眼见夏端就要挨打,赶忙挡在了那人身前:“孩子就是个幌子,没想着真把他们带回去。”他抬眼望着罗笙采:“还望哥配合我们演戏才好。”

罗笙采瞥了这两人一眼:“回去说。”

罗笙采脚步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夏端住处。

“哥你等等我。”夏端赶着追上他,赶忙开了门:“小事而已,无须挂在心上。”

罗笙采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崔翊程:“随州,能让你们特意回去一趟的,除了当初东街的那场大火,我还想不到什么别的。”

“是,”崔翊程脚步飞快地进了屋,待都坐下后又去关了门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哥你自己看看吧。”

罗笙采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着。

“那人说要当面告诉你们当初随州起火的真相。”罗笙采沉声道:“你们这就信了?”

“我们是想着无论如何曹文至已死,他的旧部也早已被我们收编,”夏端轻声解释道:“东街之火虽已认定为曹文至所为,却仍然疑点重重。更何况咱们手里也有部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他抬眼望向罗笙采:“故而觉得,可以一见。”

“行,去吧。”罗笙采忽而觉得有些无奈:“端儿,你现如今大了,我不能事事替你做主。你只记着,行事无愧于心便可。”

夏端望着他,坚定如斯:“好。”

行程很快定了下来:曾玉泽决定,十二月初先连同窦英一路一同班师回承天府,而后布置防御,等十二月中旬再考虑回随州的事。

只是夏端心里仍有一处不解,想着今年的疑惑总不能拖到明年,于是在十二月十七,临去随州的前一天,他又去见了李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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