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及格(1/2)
七月半的时候,学校终于放了暑假。和去年一样,张荆也没有回家,拉着一只行李箱便在张垚家里住下了。
他白天依旧奔走在送外卖的路上。大概是觉得寄人篱下不能白吃白喝,索性包下所有家务。除此之外的时间就猫在房间里看《紫染朱门》。
不过说实话,他对这本书的态度只能用“嗤之以鼻”来形容,因为陈轲鸣的人物塑造失败了,不论剧情和情色描写多么出彩,这本书的根基是松垮的。
虽然故事背景和架构与他父亲的经历有小部分重合,但是其间关于情欲、自私、贪婪的描写已经大大超出人性真善美的一面。薄薄一本书,洋洋洒洒25万字,全都是对主角陈阿文的指责和控诉,不留一丝情面的。
与所有狗血的剧情一样,第二男主赵赢对陈阿文忠心不渝,被虐得越惨就贴得越近,浑身伤痕累累也要爬回陈阿文身边。这种角色,往好听了说是深情,难听一点说,不过是舔狗一只。
这个剧情让张荆也看得十分痛苦,矛盾点在于他通过作者的描写构建出来的人物性格与作者所传达的形象是不符的。
《紫染朱门》的第二主角赵赢出身于干部家庭,成绩好,有天赋,背负着双亲的期待,但是过严的家庭束缚让他养成了野凤凰一样的性格,他知道自己锋芒毕露,同时也知道自己不该禁锢于此,所以他骄纵又自豪,浪荡不羁,不服管教。
这些张荆也都是认同的。
他不能认同的是这样的性格背面是极度的不安全感和自卑。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想象骄傲的野凤凰会愿意龟缩在陈阿文赐予的狭小空间内,甘愿成为金屋之娇,腆着脸眼巴巴地渴望那个自恃金贵的男人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爱意。
赵赢应当是来去随心的,就像白先勇在《孽子》中塑造的阿凤,雨夜来,雨夜走,心的那处是空荡的,骄傲的飘摇无依,哪怕龙子杀了他,挖空他的心脏,也不可能得到他真切滚烫的爱意。
张荆也迷惑了,渴望自由的人怎么会有不安全感?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自卑?
有一种理论认为,一个虚拟形象的塑造是通过作者、读者双方共同实现的,他们各自付出了50%的劳动,并且付出的劳动是基本契合的。但是,在《紫染朱门》里,作者和读者的联系崩裂了,他们的思想仿佛是空间平行的两条线,中间隔着的就是形象的落差。
这个落差倒是给他提供了读后感的素材,他在纸上密密地写,文思如泉涌,1500字根本不能完整地描述他对这部小说的质疑。
第二天,张荆也把写好的读后感用信封装好,塞进包里带着它东走西闯地送外卖。
直到太阳下山,整座焉城的暑气都没有完全消散。张荆也汗淋淋地来到陈轲鸣家中,把包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只抽出了那封皱巴巴,有点黏的信。
陈轲鸣看着他淋了雨一样狼狈的模样,从房间拿出一张毛巾砸到他怀里:“去洗澡,臭死了。”
“我又没打算待很久。”张荆也拒绝道。
“这是我家,而且你是过来交稿子的,能待多久、要待多久我说了算。”陈轲鸣一把瘫在沙发上,脚丫子蹬着茶几,“洗澡去。”
“你烦不烦啊?”
“你烦不烦啊?!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别在那边讨价还价。”他塞一颗提子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听话一点。”
“神经病。”张荆也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拿着毛巾朝洗澡间走去。信被他丢在茶几上,紧紧挨着一簇葡萄。
陈轲鸣瞅了一眼,把信封抽过来撕开,看着厚厚的一沓信笺不住地咂嘴:“这小子,态度还不错。”
正当张荆也在洗澡间冲凉,忽然听见陈轲鸣在外面鬼叫什么,他把水阀关掉,带着未消散的怒意道:“又干嘛?!”
“我说——”陈轲鸣人就在洗澡间外面,轮廓被磨砂玻璃遮得模模糊糊的,像个化掉的蜡像,“你那身衣服就别穿了,我这里有换洗的,放在洗衣机上面了。”
“我不穿你的衣服。”
“不是我的,是——是我朋友的,他忘在这里……”
“不穿,我干嘛穿别人的衣服。”张荆也说着就压打开水阀。
“哎哟喂小祖宗,你别是想臭死我吧?二十多岁的人了干干净净不好吗?来别人家做客,一点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你妈妈怎么教你的啊……”陈轲鸣念经一样在外面叨起来。
张荆也最受不得别人说他脏,索性不再回话,一下把水阀开到最大。
当他洗完澡穿着陌生人的衣服回到客厅,陈轲鸣看到他的眼神忽然就变了,隐隐中有种怀旧的味道,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嚯,还挺合身。”陈轲鸣笑道。
“合个鬼的身,你不会是把老头子的衣服给我穿了吧?年轻人哪有穿这个屎绿色的,还有这条黑色的渔夫裤,简直丑死了……”张荆也本意是想回呛他,不知不觉话多了起来,有种在开玩笑的意味,他赶紧收住话头,正色道:“那个,看了吗?”
一提到读后感,陈轲鸣的神色又变了,张荆也不禁怀疑他的本质是条变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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