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烬（1/2）

刚走出电梯口，张荆也立刻抖落肩上咸湿的手，径直朝前走开。他的电瓶车是跟小饭馆老板娘借的，和陈轲鸣打嘴炮这会儿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哪怕是现在用不怕撞死的速度飞回去，也少不了挨顿念。他越想越是烦，暗自骂怎么摊上了陈轲鸣这个麻烦精。

陈轲鸣看他走得这样急，不由自主快几步追上去，打趣道：“哎，你急什么，还怕我把你带去卖了不成？”

“我先走了。”张荆也没好气掐断他的话头。

“不是说好了带你去玩玩？”

“我可没答应你，要去哪风流快活就快点走，别老跟在我后边叨叨叨的。”张荆也只顾着往前走，头都懒得回一下。

“哎哟，我真不是去风流快活，”因为走得急，陈轲鸣的声音随着步子一颤一颤的，“就闲得无聊想去市立图书馆转转。”

“我不无聊，无聊你自己去。”

张荆也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夏夜的风呼呼地从耳边灌过，他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被风扯得越来越远，潮湿的路灯渐渐只印出他一人的身影，不消一会儿耳根就清净不少。他长舒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把陈轲鸣这个麻烦精甩掉了。

回到小饭馆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老板娘拿着蒲扇正坐在门口纳凉，一手还捧着手机呵呵呵地笑个不停。她远远看到张荆也骑着电瓶车回来，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招着手冲他喊道：“哎哎哎，小张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快过姐姐这里来，哈哈哈哈哈，可是笑死我了这视频——哈哈哈哈哈……”

张荆也尬笑着把车靠在店铺门口，利落地将外卖箱子取下来，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娘，动作有点慢，耽误你们用车了。”

“哎唷，没碍事的唷！来来来，看这视频，这家伙睡着了别人偷拍的……哈哈哈嗝笑死我了，这脸像个花猫一样！看他醒来这种鬼样，没知道别人在笑啥！哈哈哈哈——”老板娘长着一副地道的西南人模样，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不透光的线，两团高原红苹果一样堆在眼皮下方，有种很富贵的气质。

初初张荆也还跟着老板娘一起干巴巴地笑，可他越笑越觉得心里发慌，似乎是有什么挂记着的未了事项，然而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怕了怕了，看了这种视频啊，我就觉得睡觉时候没要睡太死了，不然醒来被弄成啥子模样都没晓得！”老板娘可算是把笑音都吞了回去，“偷拍的人，心太坏了！哈哈哈哈……”

“偷拍”二字一出，张荆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未了事项忽然被这俩字洗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一下子就浮出水面来。

坏事了！一夜情的录像还在陈轲鸣家里，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要不怎么说陈轲鸣总有各种方法乱他阵脚，这明显就是被人摆了一道啊！

“小张，你没事吧？”老板娘看他的表情忽然凝固，不免担忧地问：“唷，脸怎么一下子就黑红黑红的，是不是累了？累了就赶紧回家去，啊。要不，叫大哥送送你？”

“不，不是……”张荆也胡乱推开老板娘的手，心烦意乱地抓了一把头发，恨恨地“哎”了声，咬牙跺脚一个动作不少，就差没把书包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

顾不得老板娘一脸的错愕，张荆也赶紧朝着公交站跑去。他一面跑一面给陈轲鸣打电话，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他的心太焦灼，手机屏幕被捂出一层潮润的汗珠，拨号界面都看得不甚清楚。

电话一直没人接，张荆也的焦急和愤怒也随之濒临崩溃的界限。他倒不是介意和陈轲鸣再来一次正面交锋，只是那种被耍弄的不悦再次被提上心头。本以为此事可以告一段落，没想到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然而，五通电话过去，陈轲鸣都没接。若是在天鹅绒公寓守着，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那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人。情急之下，张荆也决定亲自去市立图书馆捉人。

等了一会儿，一辆被塞得胖胖的公交车慢吞吞地驶过来，站台上一窝蜂补习班下课的孩子立刻涌到前门。形势有些严峻，张荆也一咬牙，甚至没顾得上谦让，一头从落客的后门寻了空钻上去，把自己死死贴在折叠门上，书包衣服都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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