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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荆轲刺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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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荆也飞驰的思绪一下子忽然就停滞了,茫着眼不知该聚焦到何处。名字、相片,两样东西交融在一起,结成最滚烫最坚硬的一块石头,在他的心池投下重重一击,荡起巨大波纹的不知该说是涟漪,还是巨浪。只是这颗心终究是不能平静了。

两年茫然的苦苦寻找终于有了新的答案。此前,他甚至以为父亲的魂灵就围困在张垚家那方小小的书房,死气沉沉地寄托在一排积灰的旧书里。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样宽阔的广场,这样人声鼎沸的广场,感觉到与父亲有关的一点一滴活生生流泻在朦胧月光下。一切僵死的记忆都因为这条长廊变得鲜活。

张荆也怀了满心期待,连指示牌都顾不得看一眼,逆着人流从出口冲进图的服务大厅。他两只拳头攥得极紧,像两个巨大的铁锤,重重锤在咨询台上,眉头和抬头纹绞拧在一起:“张……张秦……张秦他在哪?”

“您……您说谁?”咨询台戴眼镜的小姑娘被一米八的冲动大个吓得不轻,手中的圆珠笔掉在地上,托着眼睛架哆哆嗦嗦地问:“先、先生……您说的意思我不太、不太明白……”

“那个画画的张秦,你们外面长廊写的那个张秦!”张荆也越说越激动,狠狠地拍着桌面,手掌僵麻,已经不在乎四周投来的怪异眼神,“他在哪里!”

一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胖大姐赶紧从远处小跑过来,一把拦住张荆也温柔地劝道:“小伙子哎!张秦张老师已经很多年没来了!你先冷静下来……这里是图书馆,喧哗不得,喧哗不得的啊!”

“你知道张秦?!”张荆也的手一下子从台上滑到胖大姐身上,钳着她白萝卜一样的手臂,瞪大了眼:“很多年没来……那他去哪了?啊?他去哪了?!”

“这、这我们也不清楚…你不要在这里闹了……”

“我只是想问他在哪!嗯?他在哪?你们有人认识他吗?当时怎么认识他的?又怎么找了他来画画?那么大个馆,总有人知道的吧!”

“唉,张老师是医科大的小陈介绍给馆长认识的,我们窗口同志就知道这些了!你不要在这里喧哗,你看我帮你联系行政的人行不?——”胖大姐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刚要掏出手机打电话,忽然眼神一亮,歪过头朝张荆也身后看去,“——小陈?你、你来得正好……”

张荆也转过头去,陈轲鸣正一脸无奈地朝着他笑:“小张,这里可是图书馆。”

“小陈?——你……”张荆也愣在原地,缓缓松开箍住胖大姐的手,“你是……”

“马大姐,真不好意思啊!这我朋友。”陈轲鸣没有回答他的话,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双目诚恳地看着几位工作人员, “哎呀呀,就说你啊小张,不能喝酒就不要乱喝,看看,闹事了吧?——大姐,我们先回去,给您添麻烦了!”

陈轲鸣一路拖着他,直到出了大门才把张荆也松开,拍拍手拂去掌心的汗渍。离开馆内暖黄色的灯光,陈轲鸣刚刚的赔笑仿佛不存在,面无表情地往树丛一指,声音凉凉的:“去那边等我,我去拿车。”

“姓陈的,你认识张秦?”张荆也不依不饶,“看到照片应该就是知道他是我爸了吧?既然如此,还威胁我,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如果你想知道,就乖乖去那边等我。”陈轲鸣摆摆手走掉,“如果不想,那你现在就可以搭公交回家。”

张荆也别无选择,他只好从一丛密密麻麻的灌木中穿过,像个傻子站在路边。

没一会儿,陈轲鸣和他那辆脏兮兮的别克英朗稳稳停在路边,他撤下车窗,招呼道:“不上来还愣着干嘛?别嫌弃,二手老车了,三万八买的,连安全气囊都没有。上来后把安全带系上,祈祷我开慢点吧。”

张荆也闷声上了车,一屁股陷进副驾驶座。随着车辆启动,他盯着路灯像飞鸟一只只从头顶掠过,心思也一下明一下暗的,焦灼着不知如何开口。原本苦大仇深、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忽然成了偌大城市里唯二与父亲有关的联系。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讨厌香菜的人流落到末世,被救世主告知“唯有生吃一吨香菜才有可能活下去”——这是个绝望和希望并存的展开。

“你认识……”良久的沉默后,张荆也终于冷静下来,决定开口。

“对,认识。”陈轲鸣没等他说完便接了话,扫一眼他身上穿的衣服,“你现在穿的衣服,是张秦落在我家的。”

“什么?”张荆也低下头细细摩挲着衣服,语气滞住了,有些惊讶,“他住你家?那他现在在哪?”

“年轻人,慢慢来嘛……第一个问题,他只是偶尔过来住。至于第二个问题……”陈轲鸣顿住了,缓缓地吞了几次口水,又停了两个红灯路口。张荆也原以为他的犹豫是因为将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没想到,在第三个十字路口,他只是苦笑着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那,你们到底——”张荆也不免有些失望,语气变得焦躁起来。

“七年前,我在市立图书馆认识了一个颓废的老文青。他说我看的书都是矫情的青春伤痛文学,囿于个人眼界格局太小。不过,我也瞧不上他看的,净是一些酸臭又不切实际的空想。斗嘴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我那时候在医科大读临床,课不好好上,就是有事没事爱在网上写点小说。大概是没天分吧,写的东西都没多大水花,帖子像铁达尼号似的,首航就沉底。直到有一天,张秦和我说,他有个好故事。我看他一穷酸老头子,眼里也是写满了故事的样子,觉得好玩就答应下来。从那时候起,他三天两头就往我家跑,还个人专访一样装模作样地让我打稿、录像,……用一切办法把他的故事记录下来,我就在一边写,写完了给他校对审阅。”

“那些记录现在都在你家里?”

“不然还能去哪?”陈轲鸣大概是觉得这问题好笑,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在他的帮助下,我开始写新的东西,大纲、草稿全都是他拟的,也许是因为有贵人相助,那一年我竟然写出了一篇反响还不错的小说。可是六年前的某一天,张秦忽然再也不来我家了,我到处去找他,才知道原来他失踪了。也是从那时候起,《紫染朱门》永久停更。”

在阅读一些作品的时候,张荆也最害怕的是“baseda true story”。读者和作品之间本应存在的鲜红幕布都因为这五个单词被扯得粉碎。免去了谢幕的环节,角色的悲惨遭遇和痛楚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对照,意味着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确实存在一个被幸福遗弃、被绝望压弯了腰的可怜虫,纸上笔尖的故事早已结束,而他的痛楚将会长久地延续下去,永无尽头。

他这才明白那些似曾相识绝非偶然,而是他所了解的“小部分重合”与他不了解的“大部分真相”的碰撞,还原了一整个悲凉和不被祝福的爱情。

“……你那时候……知道去哪找他?”

“当然知道。他不是和一个叫张垚的住一起吗?不过没啥用,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把我赶出来,说我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人。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只是没想到他在离开前一个预兆没有,忽然之间就消失了。”

“那他为什么要走?”

陈轲鸣轻轻加大了踩油门的力度,目视前方似笑非笑:“你是他儿子,你们有相同的血脉,相似的性情,一些现在不明白的事情,以后都会知道的。”

张荆也苦笑:“我有十几年没见过他,现在和以后又有什么差别?”

“那倒未必,”陈轲鸣轻笑,从侧面看嘴角弯得像半个单书名号,“我或许可以给你带来点‘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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