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冬风也萧萧(1/2)
进入一月以来,焉城的气温就没超过10℃,比起往年确实冷不少。南方没有暖气,陈轲鸣这样极耐寒的人,在冷气的摧残下,也不得不打开空调,让房间的温度维持在一个舒适的区间。
房间是舒服了,张荆也原本在被窝睡得香熟,却被开整宿的暖空调生生渴醒。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正讶异床宽敞得很,睁开眼,右边的枕头还保持着凹陷的纹理,身边睡着的人却不见了。他从地上拾起睡裤,披了一件外套,打开房门的瞬间仿佛打开冰柜门,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害他打了个冷颤。
“你醒了?”陈轲鸣在客厅里,他说话的时候,还伴着塑料袋摩擦的声音,“过来吃早餐。”
他说的早餐不过是一包薯片。张荆也皱着眉夺过那包薯片,丢进零食篮里,一边倒水一边老妈子似的念道:“肚子饿热个粥不就完了吗,非吃这个。”
“我懒呀。”陈轲鸣说话间把张荆也扯近自己身边,替他拢好身上的衣服,嗅着他的鬓角,笑道:“你买的是明天的车票?”
“嗯。”张荆也答道,这是他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回家过年,说起来心里还有点忐忑。
“那意思是,今天咱们还可以好好玩一天?”陈轲鸣显然话里有话,他笑嘻嘻地看着张荆也,同时一把掐住他的腰。
张荆也被吓到,水差点从杯子里跳出来,他按住陈轲鸣的手拒绝道:“昨晚看录像到大半夜,我没睡好,累了。”为了证明他没有撒谎,张荆也还从茶几下的小抽屉摸出一本笔记,密密麻麻的都是看录像的记录,黑笔是张秦说话的内容和说话时的神态,红笔记录的是陈轲鸣看那段的反应,蓝色的是他自己的随想。
陈轲鸣看着红色的小字,脸色有些怪异,一下子便松开他,声音清清冷冷的:“你把我记上去干嘛?”
看他的反应显然是不太高兴,张荆也昏沉的脑袋稍有些清醒,赶紧收起笔记本,支支吾吾地保证:“那下次不记了。”
“我问你把我记上去干嘛?!”
张荆也长叹口气,无奈道:“没干嘛——你是原作者,我觉得代笔也要参考你的思想和情绪……”
“原作者是张秦!”
“唉,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张荆也看他咄咄逼人的架势,不敢再说什么,翻出红笔把那些记录划掉,边划边问:“那录像都看完了,我什么时候开工?”
陈轲鸣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去厨房,语气稍微缓和:“不着急,我觉得你还不能出师。你离张秦可不止差了一星半点儿。”
红笔从手里打滑,笔尖朝下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进沙发底。
这句话简直比荒郊野岭雪夜三更从头淋下的山泉还要刺骨清冽,张荆也觉得头有千斤重,缓缓猫下腰,撅着屁股狼狈地伸手去够那支笔,却摸了一手灰。
陈轲鸣见状,从厨房跑出来,把他拽起来。“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你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明白吗?”他从电视柜里掏出满一盒红笔,长方形的纸盒就像是方形的坟冢,那些诞生于流水线的水性笔便是坟墓里紧挨着的千篇一律的尸体。陈轲鸣甚至没有挑,随意地拿出一支丢给张荆也,说道:“底下那支不要了。”
张荆也接过笔,垂着头不说话。说到底,他也许根本没有立场发言,因为没有谁愿意给这段关系下个定义,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伴侣,但是走心还是走肾不得而知——也不尽然,张荆也心里有自己的答案,他只是不知道陈轲鸣究竟怎么想。
他见过太多像他们这样关系的人,分分钟都会走到分叉路的路口。
“你不需要成为张秦。”陈轲鸣看他在发愣,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
这句话好比黑暗中微弱的烛火,张荆也抬头对上陈轲鸣的眼,自作主张地以为他下一句是“你只要成为自己就好”。多么套路,可他喜欢。
“你只要能够接近就好。”陈轲鸣笑笑,“这是为了《紫染朱门》,为了艺术,你明白吗?”
火灭了。
《紫染朱门》算哪门子的艺术?三教九流的艺术!不过,看他笑得那样开心,张荆也也跟着笑了,和打在阳台的阳光一样,又明媚又苍凉。
张荆也听到厨房打火的声音,陈轲鸣窸窸窣窣套上围裙,大声建议道:“你去洗把脸,吃了早餐,咱们去凤凰山。”
哪怕是夏天,凤凰山也是人烟稀少的一片城郊山地,寒风瑟瑟的一月便显得更凄凉,远远看去千山鸟飞绝,令人望而生畏。
陈轲鸣怕冷,手死死插在口袋里,打发张荆也去买缆车票。售票窗台是大理石铺就的,贴上去凉得骨头发疼,售票员看到鼻尖冻得通红的张荆也还被吓了一跳,收了钱丢两张票出来,啪的一声,关上窗口的玻璃门。
山峦似碧波,空落落的铁皮缆车像是一只只褪色的灯笼,在山峦之间搭起的数条缆绳上徐徐移动,山峦间交错的松柏便是碧水上浮动的西兰花。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因为缆车的存在得以丈量,那股进山之前隐秘的气氛也因为现代化的装置生出平易近人的感觉。
“我怀疑现在只有我们搭缆车。”陈轲鸣嘴上这么说,却显得很得意,他伸着脖子往缆车外看,没有一点惊喜的感觉,倒像是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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