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死了(1/2)
一三六
“老天爷的胳膊被人砍掉了。”这一惊人的消息在硼海市传开了,街头巷尾人们窃窃私语。
有人不信,“净瞎扯,在硼海谁敢砍他?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他把别人的胳膊砍掉了吧。”
胆小的人,“小点声,别让老天爷的人听见了。”
老天爷坐在硼海市第一医院的病床上,左边的袖子瘪瘪的,他在向赫文亮、黄克豪、丁龙、章娅莲、佟春华讲述昨天夜间发生的事情。
高天榜在龙凤歌舞厅唱歌、跳舞、喝啤酒、吃果盘里的食物,好不得意。啤酒喝多了,有泡尿憋的慌,他来到了卫生间。
正在痛快时,门被拽开。
“妈了个巴子!没看见老子------”
一回头,没撒完的尿,没说完的话全惊回了肚子里。一个蒙面大汉眼露凶光,大片刀从怀里抽出多半截。
忙勒上裤带,右手伸向腰间。
大片刀明晃晃奔向脑壳,一偏头,“唉呀!”一声惨叫,左臂连跟被砍掉,带血的胳膊落在地上。
几乎同时,一把尖刀刺中了蒙面人。
“来人!来人!”
人来了,蒙面人没了。
耳听高天榜的讲述,眼看软丢当的袖子,章娅莲心里一揪一揪的,浑身打冷战。
“报警了吗?”赫文亮问。
“报警?”老天爷的脑子里从来没这个概念。“报了,这事你们别管了,我自己解决。”
匡国玉提着一个袋子进了屋,“高老弟,这是怎么搞的,我刚刚听说。”
丁龙斜着眼睛。
黄克豪眼睛喷出怒火。
“无所谓。”高天榜冷冷地说,大黑脸上能看出:你等着,要是你小子指使的,我非把你的胳膊、腿全剁掉。
匡国玉觉出苗头不对,放下东西走了。
一三七
高天榜撒开人马四处打探,追查蒙面人。他吩咐手下:“凡是身上有刀伤的都他妈给我弄来。”不知刺中什么部位,反正是刺中了。
第十天夜晚,一个身材魁伟,满脸疙瘩的人来到医院,声称是他砍伤了老天爷。
“行了,别打了,你们都到外边去。”高天榜把三个年轻人撵出病房后,对跪在地上的汉子说:“你是谁?我好象不认识你。”
“我姓徐,叫徐福义。”
“徐福义?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死手?到底是谁让你干的?没关系,只要你说出来我保你没事,现在就可以走人。”
高天榜满意以为会听到“匡大嘴”三个字,只有匡大嘴才最恨自己,只有匡大嘴才胆敢要自己的性命。社会上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没人。”
从床头柜拿起一个苹果砸向徐福义,“妈了个巴子还挺义气。不说是吧,不说我就叫你死在这里!”
“老天爷,真的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真没有?那你给老子说说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徐福义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徐福双,一天这哥俩在火山公园摆场子卖膏药。为招缆生意,两人在场子中间耍起了棍棒,棍棒的互击声、击地声引来了许多围观者。
正练的起劲时,有五个小混混进到圈里捣乱,双方没说上几句就动起手来。徐福双是武警特种部队的复员兵,再说,打仗还是亲兄弟,这五个人竟然没打过两个人。
五个人跑出圈外,一个人在打电话。
没有多少时间,高天榜带着七、八个人来了------
今天才知道,徐福双的一条腿在那次殴斗中被打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高天榜早已淡忘,经徐福义提起才想起这事来。
“怎么,你弟弟瘸了?”
徐福义点点头。
“那你也不至于要干死我啊。”
“那天喝了点酒,没想太多。”
“为什么不找我,我会给你一大笔钱的。”
“没敢。”
“妈的,要我命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徐福义不作声了。
还真与匡大嘴没关系,妈了个巴子。老天爷闭上了眼睛,不一会打起了呼噜。
一觉醒来,已是下半夜二点了。高天榜揉了两下眼睛,朦胧的月光中,徐福义在地上深低着头。
高天榜又闭上眼睛,过了许久,他把一个一尺多长的尖刀扔到地上。
“咣啷啷”
徐福义猛地抬起头。
“给我留下点什么——滚吧。”
早料到了,这个老天爷是不会轻易放走自己的。徐福义拣起尖刀狠了狠心,他竟然把自己的小手指活生生地砍了下来------
老天爷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黑暗中一张幽思的脸,阴森的脸。
一个小时过去了,老天爷拿起徐福义放在床边的尖刀,将断指拨到地上,又用尖刀刺破小腿。笨拙的手指沾着鲜血,白床单上留下了歪歪扭扭几个字:“文亮等永别了,在那边我们还在上个点。一切交大牙,别让我儿插手。”
这个时候的高天榜想起了前妻安彤,想打个电话,可手机响了二声又关掉了。沾了沾腿上的血,想留句话给安彤,又不知怎样写好。唉,算了,来世再说吧。
尖刀插进了腹内,高天榜用最后一口出气,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娅——莲——”。原来,这个黑鬼的心里始终装有章娅莲,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就迷恋上了章娅莲。
一阵疼痛后,扭曲的脸又恢复了自来笑。
清晨,赫文亮、章娅莲、黄克豪、丁龙、佟春华------来到了医院,匡国玉也来了。
高天榜蜷伏在病床上,只手握着刀柄,整个刀身全在肚子里。床头的白墙上有斑斑血迹,褥子上一滩殷红,被子、褥子乱作一团。
黄克豪捧起高天榜的头,把头移到枕头上,僵硬的尸体不能放平。
佟春华揩去眼窝里的泪水,又顺手抹下眼皮。小眼睛停止了笑,它永远停止了笑。
赫文亮将床上又黑又亮的山核桃拾起来,看了看,放进衣兜里。
丁龙用不灵活的小短腿,拨弄着触地的床单,“这是什么?”
床单大半截还留在床上,很多人看到了上面的血迹,但没人想到这是高天榜的遗书。
丁龙的腿怎么不灵活了?他得了脑出血,并住了二次医院。
一天吃饭时,丁龙的筷子掉到地上,拣了三次没拣起来。
秦凤岚拣起筷子,“什么不是,连个筷子也拿不住。”
筷头上的菜,在运行途中掉在了饭桌上。秦凤岚把菜填进丁龙的嘴里,“你要找揍吗?”
已在一起生活的父亲觉得不对劲,“老大,你怎么了?”
丁龙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昏沉沉的。”
秦凤岚放下筷子,“是不是病了?走,赶紧上医院。”
丁龙上床倒下,“不用,我躺一会就好了。”
“什么不用,快走!”
在医院,一位大夫凭着经验,断定是脑血栓并挂上了滴流。
赫文亮、章娅莲一同来到医院。
赫文亮问明情况后,“这怎么行,赶紧做检查。”
丁龙说:“他是老大夫,我们还认识,错不了。”
“谁也不行,必须做检查,一旦有错就晚了。”赫文亮知道,错把脑出血当脑血栓治疗的后果。
黄克豪来了。
高天榜来了。
秦凤岚要通知丁龙的家里人,丁龙不让。
CT结果出来了:脑出血。
主治医生慌忙拨掉了针头。
秦凤岚得知脑出血与脑血栓用药相反时,坐在床头抹起了眼泪,“要不是文亮大哥,你的小命就没了。”
“没了更好,得了这个倒霉病还不如死了。”
“别瞎说,就是躺在床上不动弹也不能死,只要你给我喘气就行。”
章娅莲拿起床单随口念到:“文亮等永别了,在那边我们还在一个点。一切交大牙,别让我儿------”“插”字模糊没认出。“文亮,这是——”
“是——是‘插’字。”
“这个呐。”
“这个——这个应当是安字。”
是“安”字,是没写出来的“安”字,是安彤的“安”字。
又是小倔子,他用脚点着地,“这是什么东西?”
一根手指引起屋里人的惊诧和猜度。
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五日,距春节只有三十四天,老天爷死在了阴历年前。
一三八
“老天爷胳膊被砍掉了。”“老天爷死了。”十天里,两个惊人的消息在硼海市传的沸沸扬扬。月明青年点的人惋惜,社会上很多人暗里喜庆。在不能走漏消息的圈子里,“老天爷这回作到头喽。”“活该!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回硼海可少了一个大祸害。”------有的在家里喝上了“喜”酒,郊区的一户人家甚至放起了鞭炮。
高天榜的儿子高大亮,这一年二十七岁。他长的与老天爷一模一样,也是一脸的自来笑,只是个头稍高些,身子稍瘦些,脑盖上不是偏分头而是中分头。不论春夏秋冬,不论穿什么衣服,最外的一件总是敞着怀。走起路来衣角飞起,脑盖上的两片长发搧呼搧呼的,活脱一个汉奸。
出殡后的第三天,赫文亮把高大亮、黄克豪叫到一起,拿出带有血字的床单给高大亮看。
高大亮瞟了一眼床单,“这个,我爸死的那天我看过。”
赫文亮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们家的事我可以管,不用黄叔操心。”
“你爸的心思你应该明白,他是怕你出事。”
“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黄克豪插话说:“既然这样就叫大亮干吧,有什么事来找我。”
“好,有什么事我就找你们。”
高大亮的眼睛流露出真笑,高天榜的死好象对他没多大影响。
见这情形,赫文亮只好说:“大亮,你执意要干的话,当叔叔的有两句得跟你说。”
“赫叔请讲,我一定照办。”
“第一,绝不能吸毒,更不能贩毒,其它违法的事也不要干。”
高大亮点头。
“第二,不论做什么都不要过火,要学会忍让,要学会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态,“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高大亮,与他父亲相比少了些情分,多了些利益,多了些残暴,做起事来更加肆无忌惮。他表面上应诺了赫文亮,而他早就开始吸食□□和□□了,并且不久,在他经营的歌舞厅就贩卖起这些东西和其它毒品。
一三九
一晃,老天爷死了四个多月了。
一天下午,赫文亮独自在办公室。
有压门把的声音,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探进一个头,“大哥,你在干嘛?”李盈秋进这个屋也不敲门了。
“盈秋,有事?”
闪着黑亮的大眼睛,“我要请你吃饭。”
“好哇,进来吧。”
门全开了,“不啦,我到楼下等你们,你们快点下来。”
“我们?你都请谁啦?”
“能有谁,三姐呗。”
“好好好,我和三姐马上下去。”
“今天说好了,这回必须我拿钱,我结账。”
“行——你拿钱,你结账——”
赫文亮、章娅莲并排走在楼梯上。忙碌的一天过后,每当这个时候,赫文亮都会感到轻松、愉快。
楼下,章娅莲问:“小李,你要领我们到哪去?”
“哎呀,别问啦,到时候就知道了。”
“咱们坐三姐的车吧。”
“不,打车去。”
“为什么?有车不坐非打车。”
“给三姐省油呗。”
“省油?”
“我说大哥,今天哪来这么多话。快走吧,车在大门口等着呐。”
出租车向火山方向驶去,在距火山公园较远的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
刚下车,一辆崭新的“宝马”飞快地从身边驶过。
“嘎——”“宝马”在不远处停下,又迅速地倒回来。
车窗下落,“赫叔、三姐你们去哪,我带你们去。”高大亮这小子也叫起了“三姐”。
“我请赫总、三姐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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