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强迫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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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沉删住的地方没有住宅群，以至于何开心车开上斜坡被侍应生敲响车窗玻璃才意识到——这人居然直接长租酒店套间当自己的公寓。
他不禁对岚西警署的员工薪资刮目相看，念书时养出的抠门儿毛病也令他开始积极展望自己就任新岗位后开源节流的未来【
——先他一步走进电梯的韩沉恰恰回身，尽管不知何开心心中确切所想，但光是这人那副财迷表情……就够他抬手呼噜了一把何开心出门前用心拾掇过的头毛。
何开心立马捂住脑袋：“警察打人啊你！”
韩沉面无表情：“不然呢？我打的是狗么？”
何开心被他噎了口，不再造次地随他走出电梯穿过长廊，临到韩沉刷房卡开了门后才敢报复性地屈膝拱韩沉膝盖弯。
韩沉一没留神被他偷袭成功——几乎整个人往前跪了下去。
正当他以为自己成功整到这人时，何开心只见韩沉单手着地就势一滚、以他在007电影里才见过的动作利落翻到沙发背后。
何开心正欲扼腕叹息，紧接着却瞧见韩沉蹲稳在地并不起身，而是扭脸冲他比了个大概是专业手势——何开心没看懂，他杵在门外看不到屋内情势，只当韩沉是发觉了屋中异状，如果连这位大神都没法完美控场的话，何开心觉得自己闪亮登场也没什么卵用。
于是那几乎是天性使然的求生欲令他意识到：这时候总归还是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比较好。
——而接着、透明人何开心听到韩沉压抑的一句“出来。”
兴许是何开心眼中的韩沉早已固化成那句说笑成分大于实质意义的“警察叔叔”，眼下这人冷不丁切换成“韩神模式”，不久前还挤兑何开心的语气也跟着森冷起来，不禁叫何开心微微打了个颤。
他忍不住往前探头，侧过脸以余光确认韩沉的处境——韩沉已经从沙发背后站起身，正托着枪指着阳台的方向；就在何开心以为这人就打算搁这儿耗下去时，韩沉单手撑着沙发背、横身一跃便冲了出去。
以往最大胆不过读书时拒绝家中经济支持的何开心也不知打哪儿长了胆儿，居然也在这时不要命般硬着头皮撞进屋里，跌跌撞撞躲去韩沉刚刚躲过的沙发背后，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冒出头来——
韩沉正站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个……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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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叔叔，您这一惊一乍的、别跟我说就为了个衣服！”
韩沉压根儿没理何开心，仍旧捧着之前挂在阳台上的这件长款风衣外套——刚刚他才将这风吹衣动误认为埋伏在他家的人。
何开心见他不说话，也来到阳台上，看看衣服又看了眼韩沉：“这衣服……有什么不对的吗？”
韩沉依旧沉默，却将挂在衣服上的标签送到何开心眼前——
这是每个干洗店处理完衣物后贴在衣服上的标签，根据不同连锁店会有不同的格式，但多半都会记录衣物送洗、取走的时间和衣物的基本状况。
——何开心眼前这张标签标注了衣物的主人是Mr. Han，于2018年7月5日送洗，在7月7日下午送还主人家。
7月7日下午——正是何开心给韩沉秀催眠术的时候。
彼时韩沉在何开心的催眠下、在由何开心驾驶的韩沉自己的车上、且根本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那么，作为一个单身、独居男子，在韩沉本人不在家时，在韩沉租住的、管理相当严格的酒店的房间里，完成了这件外套的“送还过程”的人——是谁？
这下连何开心也沉默了，半晌他惴惴不安地张口：“房卡除了你还有谁有？”
韩沉指指门边墙上的卡槽：“我一个人住，两张卡一张随身携带，一张插槽里供电维持室内恒温。”
何开心随他手指看过去——室内温度24摄氏度。
他接着扭脸注视韩沉，却没顺着房卡的问题继续，而是向韩沉发问：“警察叔叔，你是不是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韩沉不答，但比起过往不答时的谨慎与防备，此刻的他显然就是默认了何开心的猜想。
“说实话人体真的能感受到室内温度加减2摄氏度以内的变化么？你是不是经常要从房间所有温控系统电子屏上确认室温？”
“我不认为这件事情跟咱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有关。”
“有。”何开心斩钉截铁道，“这关乎着你在这个房间内的状态——还记得吗，环境派！”
韩沉一愣：“你是说，我在这儿也被催眠了？”
“环境派的确是眠姐对于催眠术触发方式的分类之一没错，但环境、氛围对人类意识的影响并不局限于催眠术。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何开心大胆抬起胳膊，轻轻拉住韩沉毫无知觉的攥紧了衣服的手：“‘走进这个房间’对你来讲、对你的意识来讲——都是相当强烈的心理暗示。”
韩沉看着何开心，想起每一个被自己发觉是心理医生后被他拒绝的治疗师。
——他意志向来坚定，思维方式十分理性，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理科思维，信奉的永远是数据至上主义。
因而他对一切数字非常敏感，——也因此对数字不敏感的何开心没有发觉这屋子里真正的问题：
这是一个每件家具的长宽比都是0.618的完美房间。所有沙发、茶几、餐桌、椅子，它们的顺时针第一上角都在圆心上——而这些圆完美相切。
酒店房间的空高比住宅更高，因而窗帘悬挂的高度是三米一四，——这是π。而茶几旁的地上整齐码好的书列都一样高，1.414米——是根号二。
外加每24小时恒温等湿24摄氏度——这是一个由“数学”构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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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沉渐深的眼眸令何开心感到片刻的不舒服——事实上从进入这个房间起他就够不舒服了，但这只是他的感性体验而已、何开心对这个“不舒服”的成因尚且还没有一个理性认知。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数学”所象征的“理性”的影子，在韩沉的房间里何开心是个X——变量，不一定有解，就算有也可能是无理根——这几条相加就让韩沉头疼得很。
于是韩沉垂下视线，既没看向何开心、也没打算跟这人解释他亲自布置的房间里这些足可谓变态的心机……却没想何开心撒开他手一把捧住他脑袋，面色略有些尴尬道：“韩沉，你先放松下来，不要因为你‘现在正在这间屋子里’——而疑神疑鬼。有什么事儿咱们出去说都行，你千万不要折磨自己。”
这话说得韩沉一愣——他哪有折磨自己？
他只是喜欢并擅长数理，且在规整至极的“数学房间”里才能完全安心而已，——这哪是折磨自己？
可何开心见他没反应居然四下张望着，像是生怕韩沉的强迫症不爆发似的、竟立马动身试图将每一件完美按照数学规律置放的家具踢歪一点。
——韩沉觉得自己忍不住要拔枪了，终于在何开心摸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温控系统电子屏时将人截住。
他一手捉住何开心一只手腕、将人双臂交叉拉过对方肩头——就这么一记小擒拿手便擂着何开心“咚”一声匍上墙。
“哇、哇——疼！！！”
“有话好好说，屋里摆设你一样都别动。”
“好好好，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韩沉没松手，但稍微卸了些力道。
接着他似是不放心地牵着何开心来到客厅，将人按在沙发上、下意识想找个什么东西将这小子五花大绑。
何开心一眼就知他的强迫症对行为举止的影响越来越显著，便只能折手摸上按着自己双肩的韩沉的手背，轻拍了拍主动道：“我不动了，你要不找根绳子……你把我绑起来好了。”
他这话太诚恳，也的确正中韩沉下怀，一时间韩沉甚至真的看了何开心单薄的小身板儿几眼，琢磨着怎么样下绳结才能彻底让这个大写的X丧失对他的房间的影响力——与此同时韩沉一愣：这话里太过诡谲的句意与何开心太过自然的语气交相辉映，叫他总算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念头有多不妥。
——何开心说得对：这无异于一种精神折磨。
只是韩沉不巧爱好数理，所以对这种重度强迫症甘之如饴而已。
过去每一个知道他这个“问题”的人都试图不动声色请人来解决这个问题——而唯有何开心是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人心理咨询师身份的、却也没见得有多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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