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快乐王子】11-20（1/2）
11.
B大著名心理神棍何开心教授的心理学公开课沿用了几年前刚创立心理咨询中心时的课题：打开心·世界的大门。
尽管现在何开心主讲的这个课程仅仅只是为了将心理学的基础知识普及给普通民众，但仍有极少数人知晓——创立这个心理咨询中心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拓展研究催眠术。
——譬如韩沉，他不止知道何开心最早研究的课题，还知道这个公开课程的名称源自五年前遇害的杰出心理咨询师苏眠的著作，更知道何开心这是以自己的方式铭记并警醒自己：永远不要眼睁睁看着类似的事件再发生。
何开心比韩沉年轻五岁，偏生长得显嫩又穿得五颜六色的，在日常三黑（黑西黑超黑车）的韩沉眼中跟个大孩子没什么两样——但也就是这么个大宝贝，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又总能透出一丁点成年人对这个世界的责任心。
这一点经年不变，恰恰又是韩沉乐见的品质。
故而眼下当韩沉又以认真听讲的姿态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穿得跟个金刚鹦鹉似的何教授夹着一叠A4纸走进前门，看对方状似环顾四周却有意往他这儿瞥了眼。
这一切都令时隔多年故地重游的男人感慨岁月是把杀猪刀……所以讲台上那丝毫没被岁月杀到的小子连猪都不如【
——何开心打了个重重的喷嚏，他想都没想就朝韩沉那边瞪了眼。
只是他自认动作细微且隐秘，却没想到就在他收回视线时，眼角余光瞥见阶梯教室前排有人转头向侧后方扫了眼。
何开心不像韩沉那么敏锐，就这匆匆一瞥他也只能确认个大概方向，他甚至没看清那人是不是跟后排同学交头接耳，更别提让他从一屋子在他看来都长得差不多的脸蛋里点出这个人。
但他跟韩沉不一样，何开心极其忠于自己的直觉，反正警察才讲证据链，他何开心靠的一向是运气【
想到这儿他笑了起来，——是那种韩沉见一次就想抽一次的社交微笑：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眼角下垂的角度、嘴角上扬的弧度、笑肌挪动的幅度，都跟标准化大生产似的一模一样。
他就顶着这张假模假式的笑脸低头做作地整理看上去是讲义、实则是学生名单的几张打印纸，于此同时卡着讲台一角平放的手机亮了起来。
弹出来的消息框里是警察叔叔精确的定位：六排右五。
以及接下来补充的一条：你的视角。
——看，专业人士送人头，他何开心运气还能不好？
获悉确切目标的何开心一刻也没迟疑地仰脸，脸上是自然又自信的表情。
他例行在开始上课前跟同学们开了个玩笑——讲师年轻帅气、说话妙语连珠，言行举止就差没一身长袍马褂抱拳给大家伙儿的拜个早年，因而课堂上除了平日就不苟言笑的韩沉外、不论男女长幼都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哦，还除了六排右数第五人。
——对方只机械性地牵动了下嘴角。
12.
换个人可能会被那个诡谲的笑容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但何开心没有。
按韩沉的话来讲——何开心跟普通人的“怕点”不一样。
譬如绝大多数人在催眠状态下直面内心深处恐惧根源时，如梦呓一般给出的答案往往会是童年时代一件微不足道但足以影响自己一生的小事；而当他们恢复清醒，给出的答案就会显得更成熟也更有条理，但抽丝剥茧后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依然能从中找到那个作为根源而存在的“童年阴影”。
那何开心就不一样了……且不谈当今世上还有多少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催眠他，他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负责任地讲：他何开心这辈子就只怕韩沉【
从最直观的怕被他揍、怕被他审，到稍深层次一点的怕韩沉出事、怕自己让韩沉失望，最后居然能落脚到“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要不是韩沉一掌削他脑袋上一针见血地指出何开心就是皮厚心大除了他啥都不怕，这话乍听之下还真有那么点儿情话的意味。
——所以，天大地大啥都不怕的何开心笑得依旧阳光灿烂，话音一拐卖了个关子：“同学们，有没有瞧出老师我今天有哪儿不一样？”
这话一出何开心隔着一教室人都能看到韩沉呼之欲出的白眼【
前排帅哥讲师的迷妹们纷纷拣好听的话夸他变帅了长高了（？），也有一两人说笑着猜他拉了双眼皮儿或是丰了二皮脸（。），另外还有个猜他中了彩票的、被视财如命的何开心当场宣布结业考试过定了【
就在大多数同学都认定这不过是何教授附赠的开堂笑话时，人群中又是刚刚确定目标的人，一边举手一边起立，一边答：“你今天上课带了纸。”
“Bingo！”何开心边领掌边上价值，“人人都要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让‘生活中的美’也来发现发现你~”
何开心话音将落，前排又是一大片“老师你又臭美”的嘘声，而那个“六排右五”却在和乐融融的课堂气氛中岿然不动，半晌才干笑了声道：“不用了老师，我善于发现你就行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还觉得是对自恋讲师投其所好的良性互动，但于何开心——这话可就有点扎耳了。
他笑着摆手让人坐下，正式开始今天的课程。其间倒是一切顺利，那个“六排右五”没再有更多动静。
直到两小时后今天的课时结束，何开心在满教室收拾随身物品正要离开的学生中远远与韩沉对视一眼，接着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重新弯出他那像是用量角器比着作出的社交笑容，状似突发奇想地表示要带大家感受一下他的专业课堂。
何开心是B大心理系最年轻也最出名的客座教授，面对全社会的公开课学生多数都是对心理学略有兴趣的门外汉，当下纷纷表露出愿意一试的意愿。
于是就听何开心笑意盎然道：“那么首先，咱们来点一次名，三次课没到，You shall not p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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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shall not pass：甘道夫梗。
13.
何开心可能有种魔力，从他日常穿得跟个金刚鹦鹉似的却还有脸自称“生活中的美”就可见一斑——当然不是臭不要脸（。），而是他总能把看上去突兀的事情表现得既合理又自然。
他就在满教室上当受骗的哀嚎中淡定的对着名单开始点名，点了前面十个名字却只有一人答到时他才故作惊讶地仰脸：“哎呀，我拿错名单了！”
于是那个唯一答到的人表情立马僵在脸上，其他学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那人已经抄起自己的东西冲出门去。
何开心视而不见，淡定地换了周一的名单继续，故意略过刚刚那人的名字往下念，最后圈出来五个无人应答的名字。
这堂课的学生三五成群地散了，何开心抬头，视线跨越整个空旷的阶梯教室撞上韩沉的：“那俩没来，先跑的那个是小四，六杠五没应。”
——五个无人应声的名字之中有两个是碎尸案的死者，最先在何开心“误点名”时跑掉的是一周来上四次课的那人，“六排右五”就坐在人群中没答到。
韩沉垮着张脸良久没应答，再张口先是一句：“你过来。”
何开心莫名其妙地走过去，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被人伸手拉住手腕。
他琢磨着该是隔墙有耳，立马哎呀一声做作地往人身上倒，却冷不丁被韩沉一个眼神限制了演技，生生从假摔吓成了真摔【
韩沉剜他一眼将莫名其妙给他行了个大礼的小子拉起身，正要说什么却转了个身将人擂到教室最后排的墙上——于此同时前门发出一声巨响，接着是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人跑了韩沉也没让开，反正气氛挺合适的，便先解决一下害他梗了俩小时的问题：“生活中的美？”
“……还好还好。”
韩沉冷笑着抬抬嘴角：“是挺美的。”
何开心立马顺杆往上爬：“是吧我就说我……”
“——你想得美。”
两人拉拉扯扯回何开心办公室拿了整三个档案盒的报名表，回市局的路上何开心还在跟韩沉纠结到底谁美他怎么就想得美你们人民警察能不能成人之美【——眼见韩沉闷声掏出警灯拍车顶上才乖乖闭嘴搞他那套静坐示威。
韩沉料他就没“静音”功能，果不其然半分钟后何开心又犹犹豫豫张嘴：“那个六杠五……”
“心理变态。”
“感觉有点儿，但我觉得他精神状况不太对，他应该还有在服药。”
“吸毒？还是治疗心理问题的药物？”
“不是，应该是肝病或者肾病用药，看脸色就知道。”何开心想了想补充到，“抛开两个死者，最好的情况是六杠五就是另外三个无人认领的名字之一，最坏的情况就是他是来蹭课的。”
韩沉望着正前方视线都没动摇：“你都抠成这样了，能让人蹭你课？”
何开心咧嘴：“那不可能——”
他说着翻开最大那个档案盒，里面不是学生的报名表，而是今年开课以来的考勤记录——每个学生对应单个指纹，何开心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占他便宜！
14.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总表现得意外靠谱的何开心得了个奖赏，顺便光速打脸——这世上还是有人……能占他便宜的【
他抱着三个档案盒挡住刚在电梯里快被咬破的嘴，跟着韩沉进会议室开始逐个筛查。
俩人一句话没交流就在临时建立的“档案室”里泡了一下午，直到何开心蓦地仰进一地纸张里、非要领导亲亲才能再看下去。
韩沉撸起袖子——何开心立马原地坐正，哪想不足一秒他就被像只猎豹般袭上来的韩沉又按回纸堆上，这回他可真被咬破了皮。
痛并快乐着的何开心仰头看着韩沉拿他充完电又神清气爽地继续查考勤，速读能力大概顶十个何开心的男人包揽了八成以上的记录；等何开心耐着性子看完最后两成，终于挑出几个人。
最后就是今天的考勤记录。
两人头靠头一条条筛掉答到学生的记录，最后剩余五条自然是已经确定身份的两个死者、和必然藏有“六杠五”的三个人。
但筛到最后，剩下来的却有……四个指纹。
何开心的表情立马垮了——“这不可能！！！”
韩沉看他原地乱薅自己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世上除了韩沉还有人能占他便宜【……待他冷静下来又缩在转椅上蜷成一团，以己之力注解何为“小确丧”。
见他丧成这样韩沉忍不住也搭手上去呼噜了吧，甚至揪着何开心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将人脑袋提起来，半点儿没见丧气地问：“丧完没？”
“丧不完了，我不会好了，我一堂课二百八，开课到现在他蹭了我一千一百二，四舍五入快十万了，十万都能在三环外买房了……”
“三环外只有岚西烈士陵园，给你半分钟立马滚回市局做侧写。”
一听这话何开心立马翻身坐正：“什么侧写？哪儿有东西给我做侧写？！”
韩沉掀了掀嘴角，将上周三的考勤记录拍到何开心脸上：“六杠五是你这儿的学生，但是是周三的学生，混进周一的班里来上课。”
“……我去我一堂课二百八，他花一堂课钱上两堂课，开课到现在蹭了我五百六，四舍五入我都能在八环外买房了……”
“那都出省了你给我回来！”
何开心很理智：他绝对不要跨省搞异地恋【
于是他很快恢复状态，终于跟本该于周三出现的“六杠五”（的指纹）打了个照面——
指纹对应的信息很简单：刘雨，女，岚西人。
何开心立马翻开另两个档案盒开始找报名表：“刘雨……不是，不对，六杠五是男的呀？”
“五官没法判定一个人性别？可能是长相刚硬、声线低沉的女性。”
何开心眉头不展地继续摇头：“不不不，你想啊咱们找的是……能把一男一女两个死者腰斩再拼接、然后把人片成两千多片还能大摆肉宴的残酷型快乐犯，这个难度对于女性的体能和心理来讲几乎是不可能的。”
韩沉点头：“所以，要么人家是力量型女性，要么，就很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何开心怔了会儿，终于想明白有哪儿不大对劲：“对哦，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不说团伙作案可能性？”
15.
就在何开心一边翻找“刘雨”的报名表一边质问韩沉时，盯着他们第一轮筛到最后的四个指纹出神的韩沉皱起眉。
一开始没说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并非是有心误导，而是面对这种级别的特大要案时、老刑侦们第一反应就是团伙作案——因此这也是第一条就被否决了的错误信息。
首先是肢解尸体的下刀角度和力度，可以确定目前已经发现的所有肉宴均出自同一人之手；其次是九个现场一切物证的高度统一，也基本排除了多人共同作案的可能性。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流水线作业，即每个从犯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但这样的话就必须保证同一个时间段里只有一人在场，没有任何人制造出第二种脚印、更没有一个人出任何纰漏。
但眼下韩沉的沉默并非只是因此，他注意到周一考勤记录里这三个指纹下面标注的简易个人信息——其中一个人叫刘宇。
刘雨，刘宇。
一字之差，音同字不同。
前两个死者那近乎遗传学奇迹的高匹配度DNA猛地浮现在韩沉脑中，他也立马跟着何开心翻阅另两个档案盒里的报名表。
两人几乎是同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张报名表，而令何开心不禁惊呼出声的却是——两张报名表上的登记照就如同头两个死者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开心的“怕点”异于常人，眼下的情况差不多到了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时候了。
他僵硬扭脸望着韩沉：“这个……这个可能性……”
韩沉摇了摇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韩沉将两张报名表并在一块儿，端详许久才笃定地答：“这两个Liu Yu，是同一个人。”
整个会议室寂静无声，韩沉仍旧直勾勾盯着两张报名表，忽而又在按上课时间分类的另三天学生的报名表里猛翻起来。
不多时他找到周二的刘禹、周四的刘羽和周五的刘语，这名字只有一个字音同字不同的三男二女居然在五张身份信息各不同的报名表上——共用了同一张脸。
何开心惊得说不出话，相比这莫名其妙的五位一体、就连韩沉明明看了四倍于他的考勤记录却几乎过目不忘这事儿都算不上什么惊奇。
韩沉抓着五张表出去让冷面下去查人，几分钟后他阴着一张脸推门而入，将仍旧呆坐在桌前的何开心连人带转椅捞到自己面前。
他双手撑在转椅扶手上，将何开心卡在椅子里问：“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提团伙作案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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