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为了避人注目，邺瑾已好几日未去怀梦楼打探消息，今日趁楚胤出门，得空去了趟，不光是今日，连带这几日，竟一点消息也无。

邺瑾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却又由不得他插手。

他冷淡的心里，其实也有一颗炙热的心。

一颗想精忠报国，纵横沙场，为国效忠的心。

小时候，时常奔赴战场，奋力杀敌的父亲便是他的偶像。从很小开始，邺瑾便怀揣着将军梦，为国捐躯，是无上荣光。他虽玩心大，平时鲜少读兵书，识的字也不多，但报效祖国的梦想一直埋在心底，经年不变。

听晚照弹了一会琴，邺瑾又听不太懂，心中滋味杂陈，付了钱便回去了。

踏进院门，远远望见房中跳动着淡淡鹅黄色的光。窗下还有一个人影，俯首写着什么，一瞬间让他觉得无比静谧和谐。

真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两个人一起住，难道不憋屈？

虽说他住的那间屋子很大，寝、食、公务虽在屋内，却不在同一间房。但两个大男人一起住，着实有点奇怪……

毕竟楚曳这么多年，纵使对他做了那些事，说着与他朝朝暮暮，却与他同出同入、同穿同住都不曾做过。他又何必对一个初识之人抱有虚妄之心？

推门进去，楚胤从文书中缓缓抬起头，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浅浅挂着笑，轻轻地说：“回来啦。”

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击中他，邺瑾在原地愣了一秒。

这奔波劳碌后可盼望的一处小小可栖之地，这样一种莫名温暖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好像一天的奔波之后，总有一个人，点着烛火在那块小小的地方等着你回去。就像避风港，永远是渔夫最温暖的庇护……

是家么？

家。他从十三岁就失去了的东西。

熄灯就寝后，邺瑾躺在褥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对于家的记忆，已近模糊。他记不起，也不愿回忆起。

可那一句“从今往后，萧家不存在萧甯此人，你萧甯与我萧家，再毫无瓜葛！”却像不断袭来的潮水一般，不时涌上脑海，刺戳着心脏，深入骨髓……

他是被整个家族抛弃的人。家？他已不屑一顾。所以，他处处谨慎，时时小心，对谁都是冷漠无情。又或许，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阿瑾睡不着么？”许是自己翻来覆去窸窸窣窣之声打扰了他安眠，身后传来楚胤轻柔的发问。

“……吵醒了你？”

榻上之人淡淡一笑，“……没有，我也，恰好睡不着。”

突然想翻过身去静静看榻上的他，便真的默默翻了个身。目光对视，月光透过窗棂洒上被褥，爬上面颊，睫毛在月光下泛光，眼波流转，温柔如水，缓缓流淌。

楚胤轻轻开口：“每当我睡不着，我就会思念远方的家人。”

“……阁下何方人氏。”

“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钱唐泻绿油……阿瑾可曾去过临安？”

“……未曾到过。”

“哦？那真是遗憾一桩。有生之年未到临安一游，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不知阿瑾故里又在何处？”

邺瑾沉默片刻，道：“我是……永宁人氏。”

耳畔仿佛又萦绕起楚曳对他说的话。

从今以后，你生在永宁，长在永宁，你只有一个邺瑾的名，萧甯二字，与你再无瓜葛，懂么？

再无瓜葛？或许假装便是遗忘的最好方式。

假装没活过，假装不存在，假装不曾毁灭，假装自己拥有别人都有的幸福……

邺瑾的眼神突然黯淡，仿若蜡烛火花摇动，最终熄灭了微光，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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