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下）（1/2）
当整个世界好似巨人国的时候，鲁文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自己毛绒绒的小黑蹄子。
“怎么回事？”他惊讶地开口，传到耳朵里的却是哼哧呼噜的哼哼声。唾液分泌太旺盛，他必须不停地用肥大的舌头来回舔自己的下颚。
一只白嫩的人类之手抓住了他，他感到自己被拎起，慌乱中扑腾四个黑蹄子。
他落入一个软香怀抱。尖尖指甲刮着他的背，他神经紧张。
一张殷红艳丽的嘴唇。完美的形状，漂亮的颜色，从他此刻的视野看起来如一只空中漂移的大船，他的理智几乎溃散。如同宫殿一样宽阔的头颅，翡翠色的眼睛如同远远看到的两处森林湖泊，各处器官组合出的影像指向一张记忆中的脸。艾奥丝。
身上的毫毛竖起，鲁文停止了乱动。
血液倒流，大脑昏昏沉沉，不远处，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身穿紫色袍子，还有他的剑，如一个巨人一样立在那里。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努力伸出头，脖子处又被拎了起来。
这一次他在空中晃荡了好一会儿，才被扔到草地上。从人类视觉来看精心修剪好的短短草坪，刚好能遮住小黑猪的蹄子。
“不要乱跑哦。”
他打了一个激灵，这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他嗷嗷叫起来，发出来的仍然只是哼哧哼哧的呼噜声。他愤恨地用蹄子刨起地来，砸出尘土。
银铃样的笑声，遍布天地。
*****
话还没说完，艾莉看到帕尔丁骸骨背后的那面镜子，以及镜子四周攒成花样的无数石膏徽章。
郝恩族的家徽他们这一路已经看到很多次了，没有人能比她更熟悉徽章的本来的样子。四叶草，每一片心形叶子上描绘着一只圣兽：一只狮子，一条蟒蛇，一头银鹿，以及一只鸽子。每一处线条，每一分转折，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眼，只要一眼她就能看出来不同的那一个。
“你们看这处。” 她的声音蕴含隐隐的激动。
“那个就是机关吗？按了它就可以出去了吗？” 巴拉斯好奇地问道，他瞧了瞧那个徽章，没看出什么特别，但艾莉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艾莉没有回答，她盯着那枚族徽，退后一步，细细扫过四周。
没错，只有这一枚。这一枚的鹿角不同，犄角方向和其他的相反。不止在这一处。这整个大厅里无数的徽章里，应该只有这一枚。
她轻轻触碰了这枚珍贵的徽章。一瞬间，所有的镜子微弱地闪耀起来。黑暗之中，除了他们三人手中的暖暖火焰，满是如幽蓝鬼火的清冷微光。
万千镜面反射之光如若星辰，他们好像漂浮在晴朗夜空里的银河之中。
“哇！好漂亮！好像星夜里的宁静大海……” 巴拉斯叹道。
罗兰的眸子亮闪闪。
星光璀璨，大厅正中半空，所有镜子反射线的交汇处，显现出一枚盾牌一样大的，由浮动地光点组成的族徽。宛如满月。
“这个！” 巴拉斯欢呼道。随后他又不由得难过起来，“就在帕尔丁身后吗？他差一点儿就能找到了？”
“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艾莉摇摇头，“他找到了也没有用。”
宛如满月的徽章，半透明地停留在那里。每一面镜子发出的微光都贡献了一处光点。而所有的光点汇聚成了这半空中的郝恩族族徽。徽章的细节丰富得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这样精巧的图样只不过是由镜面反射的光点组成。这座镜厅里的每一面镜子的位置和角度都是精心布置好的。
“这个是你一定要学会的，其他可以做得不好，这个一定要会哦。这是我们身份的印迹……你知道吗？就像锁与钥匙一样……” 母亲的话语回荡在脑海里，她仿佛又成了那个在密室里费心练习的孩童。
艾莉只是半血，学起法术悟性来比不上母亲当年，小时候，她常常想为什么母亲总是逼迫自己学好这些，而哥哥就不用。郝恩族的秘术哥哥只需要学上一点皮毛母亲就好心放过了，而自己起早贪黑的练习都不能让母亲满意。闹过很多次脾气，也换不来母亲的让步。来到翡翠森林里之后，才发现好多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比方哥哥更像父亲，连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而自己几乎遗传了母亲全部的容貌，黑发黑眼，那么地像一位真正的郝恩族人。
没有持续多久，星光消失了。一切如常。
罗兰提灯走过去摸摸透明幕墙。还在。大厅里其他物件也一如之前，墙上的镜子和花纹也没有什么不同，金子珠宝还是冷冷看着大家，仿佛在嘲笑。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要疯了。费尽心力找到这个，狂喜之后，结果没有用处。尤其处于生命尽头的时候。” 他将自己换到冒险者的位置思考，“这就帕尔丁说的触怒郝恩族神灵？”
“嗯。” 艾莉指向那枚徽章，“这侧边上有一点极淡的褐色痕迹。应该是血迹。帕尔丁不愧为洞察力惊人的大探险家。”
没有这一点痕迹，没有这具骸骨和血书，他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找到这里。不敢想象帕尔丁独自徘徊心焦了多久，又花费了多少精力。
她叹息， “可是有的时候，找到了所有的线索，做对了所有事情也没有办法有好的结局。”
这个就叫做命运吧，她想。在帕尔丁和其他的那些人踏进来的一刻，结局就已经定下来了。明明做对了每一件事，却还是逃不过宿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巴拉斯失望不已。
“你刚刚说只有我可以……” 艾莉看向罗兰，嘴角翘起来，走过去再次触摸那枚徽章，她的声音满满骄傲：“你说对了。”
话音刚落，她伸出左手在额前做了一个手势，嘴中念念有词。
蓝光再起，暗夜星河汇流。
宛如满月的徽章重新出现在空中。
这是一句很长的咒语，听起来有一点类似精灵语，但又不是。
不是中土大陆里通用的任何一种语言。一种古老气息。
罗兰注视着艾莉。她全身涌起浅浅的霞光，金红变幻。短袍带风，艾莉目光严肃，紧紧盯着半空中的光之徽章，右手上的火苗越窜越高，几乎抵达和徽章等同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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