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殷珑(1/2)
秦远嘉周身的气息已经彻底平静了,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晕了。”
温怀弋面露窘态,咳嗽一声,把殷珑从地上提了起来。
殷珑看着挺瘦,但有一种很不合卖相的沉,温怀弋冷不防又一个趔趄,索性将秦远嘉当成了定海神针,还了他方才的一拽之仇。
这时风停叶歇,气氛松了下来。温应见温怀弋半背半扶着“花姑”本尊,心中好奇地琢磨了一圈,问他:“受伤了?”
“嗯。”温怀弋含糊回应了一声,“师兄,你们给殷家派帖子没有?”
一道四家,温秦燕陆,到现在已经陆续有“六家”的苗头了。
后掺进来的殷家和孟家隐隐有点赶超燕家的趋势——燕家人丁稀薄,这是真稀薄,跟秦家那种出于主观原因的稀薄不一样,如今更不知撞了什么邪,出了一箩筐子事儿,处在青黄不接的尴尬地步。
咸阴撞邪,金陵走运。
金陵殷家似乎养精蓄锐了多年,在这十年间逐渐显露出了争锋的意思。
——只是可惜,虽然一眼过去殷家风头正盛、前途无限,但实际内部乱得不成样子。
温怀弋难得对一个世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有着异常深刻的认识,原因无他,他身上倒着的的殷花姑正是殷家旁支的小少爷。
殷家嫡系与旁支间矛盾深厚,说深仇大怨也不为过。殷家本就不及燕家底蕴深厚,若解决不了嫡旁的问题,起码五百年内都不可能有和燕家比肩的机会。
温应把殷珑是殷家弟子的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知晓他问这话的意思。然而他只负责派帖,又不知道给殷家的帖子都到了谁手上,回他:“派是派了的……据说殷家已经到了,正在不周小住,怎么?”
“这么快?”温怀弋听见他这句话,略微有些惊诧,一抹哂色露了出来,“……也不怕崴着脚。”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身边的秦远嘉轻轻撞了一下自己,就着距离相近,剐了他一眼。
温怀弋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兄向来严肃,见不惯对别人评头论足的举动,便收了话,转头去看殷珑。
他脑子里过了一团浆糊,猜不出来殷珑到底有请帖没有:“……总之你先帮我补一张吧。”
温掌事师兄:“……”
他这说的什么胡话?
温应斟酌欲语,听得温怀弋又冒了一句:“……左右请帖都是你写的,别人又不知道。”
温应又陷入沉默。
温怀弋估计殷珑是拿不到请帖的,殷家的嫡系打压旁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我互相看不顺眼,就算温家送过请帖,多半也落不到殷珑的头上。
他想了想,猛然良心发现,认为就这么麻烦他师兄也不妥,试探着问:“……不然以我少家主的身份,邀请一个朋友参加晚春宴,能行吗?”
他不常在温家,加之七代身份尴尬,一时真拿不准行不行。温怀弋看着温应,委屈道:“师兄,总不能不管他,这里可还有魔修的影子,要是他死了怎么办?”
秦远嘉闻他此言,用一种稀奇的眼光盯着他,温怀弋眼里本来就跟漾着水似的,这一看,真生出几分可怜来。
温应这厢沉默完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谁说不管他了?你把我们温家想成什么样子了?”
他被温怀弋这一串妙语连珠气得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反驳,干脆直接训斥了他一通小肚鸡肠,末尾汇总道:“你还长能耐了,刚刚回家就想着欺上瞒下,怎么,想搞个大事情吗?”
多写张请帖实则并非难事,通常也不会有人细查,但温家派出去的请帖都记录在案,私自造假总归有违规矩。
这一会儿功夫也够温怀弋也把事情想得清楚明白,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把刚才的想法原封不动地塞回了脑袋,继而将默不作声四字贯彻到底。
这下旁观的秦远嘉真像见了什么鬼似的,在心中把温怀弋从头到脚挖开重新研究了一遍,看见温怀弋又连着点了两个头,浑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见他这般,温应心软了一点:“倘若家主查起来,十个我都保不住你。”
不料才总结完毕,就听到温怀弋脱口而出:“反正是我爹,不骗白……呃。”
温应:“……”
“嚯。”秦远嘉想,“正常了。”
近十年未见的掌事师兄被温怀弋这副姿态震惊得唾沫星子都把自己呛到了,心想:他这是被谁荼毒了?
清剑尊是个君子,总不是被他师尊带坏的。他分明记得在静思庭的时候温怀弋还规规矩矩的,怎么去了一趟清陵就本性毕……
温应把“本性毕露”这四个字咬在舌尖,在脑海里滚了两滚,暗道:静思庭的老师是温冷棠。
……温怀弋铁定不敢造次。
温应心口一紧,想到静思庭再往前走一走,带温怀弋的是他自己。
……天下乌鸦一般黑,五十步何必笑一百步。
憋了五年的温怀弋以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在清陵放飞了自我,上撩拨同门师兄,下调戏端茶侍女,如今显然又跃了一辈,已经发展到了骗亲爹的地步。
温应此时尚不知他在清陵的风姿,愁道:这小混账东西开窍开多了点啊。
——小混账在这里满口胡话,没开窍的大混账正在温家清点寿礼。
距晚春宴尚有时日,此时还没到那个晚的点儿上,春天还带着凉意。
温容韶披了件浅色的毛绒氅子,显得人也有些清冷,他朝眼前的弟子点了点头:“辛苦了。”
他的双眸色浅,胜在生了两个向上的唇角,活生生把整张脸掰柔和了几分,给他倒了一点温柔进去。
那名搬寿礼的弟子抖了抖衣服:“师叔客气了。”
殷家送来的寿礼很多,但也多得太杂了,琳琅满目,还有些给小女儿戴的饰品。
考虑各家总有些准备要做,温家帖子便派得早,但也没想到殷家居然来得这么快。
托温怀弋的福,殷珑隔三差五都会来一趟清陵,是故温容韶对殷家的事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此番前来的殷家弟子几乎全是嫡系弟子,一个旁支也没有,来得这么快……恐怕是根本没和旁支通过信儿。
温容韶放下目光,说不上是个什么神色,倒有点同情起殷珑来。
旁支资源有限,殷珑心高气傲又不受宠,难怪长成了个折磨人的性子,估摸也就只有温怀弋能和他心平气和地斗上两句嘴,二人互相消遣,权当排忧解闷。
他正在想事,忽地听到一声:“容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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