狌狌（四）（1/2）

不知不觉，已过半月。

阿生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已如一弯细牛牙儿一般了。他从未觉得时间竟能过得这样快。

应天不知何时已坐在他身边，将手撑在身后，仰着头似乎是与阿生一同看月亮，许久未出一声，直到阿生终于转过头来看他。

“你，要继续向前走了吗？”应天看着月亮平静地问。

阿生抬眼看着应天冷静的面容，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陌生，心头像是被人揪了一把，这些天，是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开心到忘了时间，忘了路途。可原来他并没有，想要把自己留下来。

应天坐着撑在背后的手掌悄悄地攥紧，指节青白，脸上却不着痕迹。

阿生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子，看着他，睫毛颤了一颤：“那个，我给你当坐骑好不好？”声音软软的。

阿生还未等他开口，便接着说道：“有一个主人，我就能停下来了，我跑的很快，你想去哪儿我都能带你去。”

应天的袖子紧紧攥在阿生的手中，看着阿生紧紧握着的拳心上方，袖子绷出的几个褶皱，觉得胸口生疼，咬了咬牙说道：“你不属于这里，”

阿生抓着袖子的手更紧了些，话语间已经带了些哽咽：“可是，我可以属于你。”

应天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用手轻轻抚了抚阿生的头，随后将阿生拥在怀中，紧紧握着他的肩膀。

这些天，应天想过无数可能，想过自己也许可以装作冷漠，将他逼出这赤漠，阿生还有千百年的时间，他还会遇到更好的人。又或者，将这石屋隐去，让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之后发觉从未有人救过他，他也从未爱上谁。

可是，应天爱的是一个初生的灵魂，想护他永世周全都来不及，他心上的第一道伤，又怎能自己亲手去割下。所以，即便最后依然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却也要让他知道：爱，不是欺骗，也不是伤害，而是招摇山那朵粉身碎骨也要争来的花。

“阿生，对不起。”应天的声音有些低哑。

“为什么？”阿生听了这话觉得十分难过，可他能感觉到，应天比他还要难过。

“我不知道你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你来之前，我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欠下了一笔永远换不清的债。”

阿生有些听不懂，因为不懂，所以更加害怕：“什么错啊？”

“我害了一个人，所以，她受的苦，我也要尝个遍。”应天看着外面茫茫无尽的千里赤沙，其实他依然不能切肤体会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大概比自己痛苦千百倍吧。而后看着阿生认真地说：“但是现在，我想要去尽力去还清，所以，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

应天自怀中拿出一根青绳，捧起阿生的手腕，仔细地系上：“如果明天我还清了债，我就回来找你。如果...”应天顿了一顿：“我没有去找你，你就继续向前走吧，青绳亮的时候，就是我在想你。”

阿生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手腕上，看着那闪亮着的青绳，红着眼睛点头。

这一夜，他们静静依偎着，看着天上那细弯的月牙儿，一点一点地隐到黑云中去了。

黎明未至，朝阳未起，天色暗得不见五指，远处沙丘上却传来流沙巨响，风声凌厉，一时之间吹得赤沙漫天，迷了阿生的眼睛。

应天紧紧握着阿生的手，用另一边衣袖挡在阿生面前，护着他进屋，扶他坐在榻上，蹲在他身边温柔地嘱托道：“风沙平静之前千万不要出来，”想要在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在阿生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阿生将手放进应天的手心里，眼睛弯弯地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好”。

应天轻抚了他手腕上的青绳一下，说道：“这个你收好了，若是两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回来，你就立刻跑出去，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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