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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昔年入宫，巧合结识还是郡主的赵夕颜，脾气相投得了不少照顾，后来赵夕颜嫁入圣眷正浓的曲家，最后竟是红颜薄命死于石观音之手，李太后不禁喟叹了一声。
“既是夕颜的儿子，便不是外人。”她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命宫女送给曲潇华，笑叹道：“此物是夕颜昔年所赠，你若看上哪家姑娘，就送了去吧。”
姑娘？曲潇华恍惚了一下，觉得镯子有些发烫。他所练武功因底子不足，造成的后遗症之严重，早就注定了无法有后代，又怎么会娶妻生子，拖累好姑娘呢？
“长者赐不敢辞。”曲潇华敛去心头思绪，拜谢道：“多谢太后娘娘。”之前，师兄也似是随意的提起过，说赵祯有意给自己定亲，想来这次得透露一二了。
李太后含笑点头，又看向公孙策：“此番就有劳先生了。”
将看诊用的东西都摆好，公孙策的神情一如既往宁静平和：“太后娘娘客气，便从庞妃娘娘与龙子开始吧。”
庞妃大大方方站起身，坐到了公孙策对面的椅子里，将手腕放在软垫上。宫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没人敢大口喘气，只因以公孙策的医术，很可能看出胎儿性别。
曲潇华静静坐着，眼睛余光不经意的扫过几个妃子。只见梅妃是事不关己的漠然，清妃是略显焦虑的羡慕，唯有凌妃看着平静冷傲，可指节用力极深，隐约能见发白。
正在此刻，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十余岁的孩子衣着精致华贵，眉宇间充斥着几分骄矜之色，快步走了进来。他进来后，才发觉不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动作很轻的来到桌子前。
“见过世子殿下。”公孙策松开手，对庞妃点头示意好了，又起身行了个礼。
哦，这就是赵祯收养的那个宗室子了。曲潇华看着那位世子先对太后和众位妃嫔行礼，再对公孙策还礼，倒也学着公孙策的样子照做，并介绍了一下自己。
但那世子只扫了他一眼，因为并不认得，又觉得推官位卑，便不像是对公孙策那么彬彬有礼。他只随意的摆摆手，故作大方的说道：“不必多礼。”
还是个孩子，不会遮掩，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太骄傲了一些。曲潇华心里快速的想到了这一点，而公孙策眼见太后和几个妃子都有些心急，自然不会卖关子。
“恭喜庞妃娘娘，是一对双胞胎，看脉象有可能是一龙一凤。”他没有将话说死，只微笑着道喜，还道：“臣会向皇上提议，每个月都诊脉。”
曲潇华眼睁睁看着凌妃泛白的骨节微微一颤，又仿若无事的出声，用淡然的语气道喜，心头不禁为赵祯的孩子涌上了几分担心。
他总觉得，这凌妃很是表里不一，不像是看起来这么清冷孤高。就是不知道，她宫内那个宫女，是不是受她指使下毒；还乡的李太医，又是不是被她买通。
“龙凤胎？那庞姐姐的肚子，是不是太小了点？”不过，清妃倒是提出了疑问。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一愣，疑惑的看向了公孙策。
公孙策点头：“个头确实是太小了，估计是营养不良吧。”
“？”自觉自己吃得好睡得香，庞妃很是纳闷：“愿闻其详。”
公孙策却摇摇头，看向曲潇华道：“你去给庞妃娘娘把个脉，把那东西诱出来。这是你擅长的领域，我还得接着给几位娘娘诊脉呢。”
听出公孙策的言下之意，曲潇华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他倒抽一口凉气，看庞妃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下意识说道：“你确定孩子能留？”
“太医局不是吃白饭的，如果对方用蛊太狠，早就被发现了。”公孙策意味深长的说道：“要知道，诊平安脉的太医，可是每个月都要轮换的。”
听到这里，庞妃终于花容失色：“我中了蛊？”不同于其他几个妃子，和赵祯没什么共同语言，关于曲潇华的蛊师身份，庞妃知道的其实很多。
“让我试试。”在太后和几个妃子凝重的眼神中，曲潇华肃容来到庞妃面前，取下了腰间悬挂的竹筒：“会有点儿疼。”他用指甲划破庞妃手腕间的肌肤，将竹筒中的蛊虫放了出来。
那蛊虫看着胖乎乎的，身躯剔透玲珑，不但不丑陋，还透着几分可爱。但眼见此蛊饮了自己的血，变得通体淡绿，庞妃还是蠕动了几下喉咙，腿脚也略略发软，一时站不起来。
“没关系，很好解决，只是肉蛊。”见状，曲潇华眉宇间的焦色倒是都散去了。他瞥过凌妃眸中转瞬即逝的冷意，故作不知的将浅绿色的蛊收起。
曲潇华一边从腰侧解下一个更小的竹筒，一边还解释道：“肉蛊，就是吸收营养，再当养料喂给其他蛊虫的最低级蛊。幕后人给娘娘下肉蛊，分薄了孩子的养分，抑制了成长。”
“而且，还容易影响脉象，令医者看不准。”虽然很怀疑，李太医就是下蛊之人，可曲潇华面上还是丝毫未露：“等李太医回来，不妨问问他，当时脉象是何情况。毕竟，下蛊前后的脉象应该有变才是。”
当曲潇华引出肉蛊，公孙策也已给清妃、梅妃和凌妃都诊完了脉。这时，李太后沉着脸问道：“公孙先生，为何叶局令没发现不对？”
“太后娘娘，叶局令出自世代行医的叶家，没出过中原吧？”公孙策反问了一句，见李太后点头，才悠悠一叹：“这就是了。”
曲潇华将肉蛊捏起来，随手塞到竹筒里，也为那位倒霉的局令辩解了一二：“他没遇上过蛊，又如何确诊？能在肉蛊影响下，判断出喜脉，已着实是功底扎实了。”
闻言，太后倒也知晓自己要求太高、强人所难了，难得有些赧然，赶忙转移话题：“也是，时间不早，传膳吧。”
正在此刻，眼睛闪亮亮看了好半天，那位世子仰头看向曲潇华：“你是蛊师？书里说得那种与毒蛇虎豹为友，能解世间百毒的蛊师？”
“世子殿下，那是被蛊师一脉视为老祖宗的神农。”曲潇华汗颜道：“他是天生神祗，不是凡人。如今的蛊师，更不会有那等神威，最多也就培养些蛊虫，用以疗伤或护身，炼害人之蛊者，终是少数。”
即使是魔教，蛊师也更多充当着医者的角色，极少数才会培养毒性剧烈的蛊，送给教内高层作为关键时刻的底牌。除此之外，也会专门培养子母蛊，用以控制某些外来的亡命之徒，而母蛊多掌于教主和圣女之手。
世子一脸失望：“哦。”
公孙策似乎对世子很熟悉，竟是含笑逗弄了一句：“世子想当蛊师？”
“嗯。”世子扭过头，来到庞妃身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庞妃摸了摸他的头，接过来热了热嗓子。
太后看着这个养在宫内好几年的孩子，倒也露出几分慈爱：“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看奇闻异志，皇儿说了他很多次，但见没影响课业，也就不管了。”
想到说起蛊师时，世子眉目间的骄矜被向往所取代，曲潇华心里顿时就有了底。他的目光和公孙策一触即分，都明白各有收获。在用过御膳后，两人自是告退了。
当晚，开封府内，包大人听了曲潇华对凌妃的怀疑，再闻公孙策言凌妃当时脉象波动、心跳加剧，脸色越发严肃深沉：“本官会告诉皇上的。”
他拍板道：“你们就别搀和了，毕竟是帝王家事。”心里明白，包拯是打算一个人扛着，公孙策神色并不意外，而曲潇华心里微微一暖，便也没坚持亲自上禀。
左右，包拯素来公正严明，赵祯不可能为了案情怪罪他。倘若他真的心有疑虑，必然会私下里召见自己两人。到时候，实话实说就是了。
这么想着，当晚，曲潇华回到八王府，还没来得及对师兄的隐瞒表示控诉，就瞧见玉罗刹沉着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38.相互伤害
瞧见玉罗刹眸中的不悦, 曲潇华的步子一顿，扫过恭敬站在一边的书童, 先下令道：“童儿，我等会儿要沐浴，你先去打水。”
这些天, 发觉了教主和自家公子关系很亲密，书童的心态从一开始的焦虑, 逐渐的发展着。时至今日，已是听之任之的无奈：“是。”他赶忙撤了出去，还随手带上了门。
“师兄。”曲潇华头也没回, 随手插上门闩, 走上前坐下，含笑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玉罗刹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角：“你之前，就像今天在宫里一样, 见谁都要行礼吗？”大宗师有方法耳听八方，曲潇华在宫内，他下意识就运功通了耳窍。
“自然不是。”隐约明白玉罗刹不高兴的根源，曲潇华忍俊不禁：“开封府环境单纯, 而且事情也比较紧急，对繁文缛节相当不重视, 才不需要我没事就行礼。”
玉罗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作为修罗刀，你是自由的；作为魔教左护法, 除了我, 你不需要对任何人行礼。”他沉声道：“唯有北宋, 你只是个小小推官而已。”
“没错，所以此地绝非归宿。”曲潇华莞尔一笑：“我有感觉，若是因果尽断、仇恨尽消，我应该还能再进一步。”
说着，他嘴角微扬，目光却沉静悠远：“刀道刚烈，己心自由，请师兄放心，纵是沉疴难愈，我也不会放弃武道。”朝闻道夕可死，若有朝一日能触及宗师境界，自己大概会死而瞑目吧。
“好。”玉罗刹眸色一闪，关于曲潇华千疮百孔的身体、难以寸进的境界，心底已有几分轮廓的想法，于此刻彻底成形。
他拍了拍曲潇华的肩头，拂袖一挥，隔着几步远将门栓精准的拨开：“你的身体，本座想到了办法，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那个世界挺危险，而自己实力还不够。
正推着浴桶进来，书童头都没抬，视若罔闻的继续手头的工作。将盛满水的木桶推到一贯摆放之处，听见谈话声停下，他恭声的唤道：“公子，好了。”
“嗯，你下去休息吧。”以玉罗刹的习惯，回来肯定是沐浴过了，曲潇华便没有多嘴。他落落大方的站起身，走入屏风后抽下腰带，很快就将自己泡了进去。
见玉罗刹一如既往的坐在椅子里喝茶，书童自然没敢留下。可走到外面，他脚步不禁一顿。今日，在教主回来后散发的冷气里，自己好像……忘记给把干净亵衣拿到屏风后了？
但怂怂的书童实在不敢冒险回去，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房间内，玉罗刹虽然发现了，可也没察觉不对。
于是，等曲潇华洗完澡，里面传出了略尴尬的声音：“师兄，能帮我找一套亵衣亵裤，顺便拿一下毛巾吗？”
“童儿平时不是挺能干嘛。”玉罗刹有些惊讶，起身翻了翻曲潇华放衣衫的柜子，以他自己的爱好取出了一套崭新的纯黑亵衣来，顺手还拿起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曲潇华窝在木桶里没出来，听见玉罗刹的脚步声，被水汽蒸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不准，是被师兄你吓到了吧。”
“那他的胆子未免太小了。”玉罗刹将亵衣抖开搭在屏风上，看见曲潇华站起身，便将毛巾递了过去。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也就只能给你干点儿琐事了。”
曲潇华忍不住笑出了声：“要是一个书童在你魔教教主的威压下，还能丝毫无错漏，怕不是大将之材。”他跨出浴桶，弯腰擦干身上的水珠。
“也是。”玉罗刹也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不经意的略过曲潇华身上细滑的肌肤，下意识移开后，落在了桌面的手镯上。他淡淡说道：“还有，关于你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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