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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潇华怔了半晌，神来一笔问道：“多活一段时间？他不还是要跳出来嘛。师兄，你是想把他留给我对付，好当做日后公开身份后的资历吗？”

玉罗刹默认般移开视线，顺便还转移了话题：“把虫尸收拾好，你该去沐浴了。晚膳想吃什么，让童儿去厨房，王府就这点好，厨子随叫随到。”

“好。”曲潇华笑弯了眼眉，没有拆穿师兄，只走过去推开门，顺便落下一言：“今天体力消耗大，我干脆让童儿多弄点吃的过来，那个离刀紫苏膏就很好嘛。”

明明有个冷酷炫霸拽的身份，实际上爱吃甜爱吃凉，玉罗刹的眼睛不自觉一跳，心知肚明师弟点这个糕点是为了谁：“嗯。”

曲潇华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书童，两人手里都端着吃食。玉罗刹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脸上的面具扣得很紧。待书童识相的告退，他才将之取下：“麻烦。”

“确实，但留下童儿，我才好婉拒姑母赐下侍女。”用筷子夹起盘子里成块状的甜点，另一只手举起酒杯轻轻摇晃，曲潇华低笑道：“对了师兄，明天沐休，我打算去趟曲府。”

玉罗刹闻弦歌而知雅意：“以双重身份前去？”

“对，曲遥白日回自己府邸，晚上修罗刀在曲府现身，坐实消息。”曲潇华夹起一筷子甜点，塞在玉罗刹面前的盘子里：“另外，我找朱停定的新刀应该炼好了。”

玉罗刹用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香而不浓、甜而不腻，看来是该让魔教的大厨来中原学学：“那我晚上过去。”

他又吃了几口，忽然道：“老板朱停，他的名声不错，机关更是做得不错，一直都是魔教暗器的稳定供应商之一，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看来，师兄麾下的人很会伪装自己啊，完全没露出魔教身份，曲潇华脸色略微妙：“那魔教以什么名义去找他的？”

“西域小国王室，每次都是不同的王国。”玉罗刹很是淡定：“反正，这事儿是真的，不过是本座派人先付钱说底线，那些王国拿着钱去谈，多的暗器可以自留。”

曲潇华若有所思颔首：“西域松散，好武成风，兼并如火，师兄的御下手段与赵祯截然不同。”

“中原崇尚王道。”玉罗刹挖了一勺冰沙，再夹了一筷子辣的菜，一起塞在嘴里，让曲潇华欲言又止的抽了抽嘴角，他只不以为意的含糊道：“西域却行霸道，崇宗教。”

曲潇华笑了起来：“师兄，你是西域唯一的神。”虽然是魔神，但这魔神绝对是个很好的统治者，庇护了西域独立于北宋南明：“不过，大辽最近换了个有野心的新王。”

“无妨，辽名义是西域所属，可魔教只庇护愿受庇护之人，去留随意。”玉罗刹似乎并不介意，但嘴角的笑容略带嘲弄之意：“耶律洪基若脱离魔教自立为辽帝，本座会下令，调回我教教徒。”

曲潇华张了张嘴：“师兄，那样的话，辽还有猛将否？”

“不仅是猛将，军师也会没了。”玉罗刹回了他一个玩味的眼神：“且先前由魔教提供的粮草和武器，自然也得撤回来。”而接下来想也知道，空虚无将的大辽，绝对会被宋明往死里揍的。

难怪他混迹西域多年，辽国有意脱离魔教控制之事众所周知，魔教始终没反应。原来，玉罗刹早有腹稿。

想到这里，曲潇华忍不住为野心勃勃的辽王鞠了一把辛酸泪，这简直是一个不好就会遗臭万年的节奏。

可帮亲不帮理，心完全偏在魔教一方，曲潇华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师兄，琼林宴之事，只怕要暂时搁置了。”

“哦？说说看。”玉罗刹放下筷子，眸中露出几分惊讶，桌子上只余杯盘狼藉。

曲潇华则叹了口气：“说起来，是凌妃心眼小、人不够聪明，偏生太心高气傲了。她郁结于心多年，被李太医看出来，劝慰着劝慰着，就把人家划到了自己这一边。”

“结果，李太医是镇守西域那边一个宗室王爷的暗子，奉命照顾被赵祯抱养来的皇子。”他压低了声音：“师兄你也知道，赵祯派去的暗卫，查到那个王爷买了安息草。”

玉罗刹缓缓点头：“也就是说，庞妃怀孕是李太医第一个发现，并且告诉了凌妃？凌妃想要这个孩子消失，李太医背后那个宗室王正好也想，才有了琼林宴之事？”

“对。”曲潇华用手肘撑着下巴，苦恼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证据，证明凌妃和此事有关。而且，皇上派去的暗卫迟了一步，李太医已死在回乡路上，还是路遇山洪而死。”

玉罗刹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明明查出来了，却不能告诉赵祯，因为他不可能相信他的枕边人这么狠毒。甚至，也没办法处置了那个宗室王，毕竟死无对证。”

“对。而且不止他们，还有卖出安息草的陶谕。”曲潇华闷闷不乐道：“襄阳王麾下查无此人，他本身还谨慎的伪装成魔教教徒，我们根本没理由缉拿他。就这样，案子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明知凶手是谁，却不得不放任那些人逍遥法外。想到无辜送命的周悦，曲潇华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此事并非毫无转机：“话说回来，在某些方面，师兄你和赵祯还是有共通性的。你们同样是一国之君，同样是戒备心强。”

“师兄，若换成你，在何等情况下，会怀疑一个你原认为绝不会有贰心之人？”曲潇华想了想，清朗的音调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迟疑：“就比如……我？”

闻言，玉罗刹简直被他气乐了：“你拿本座比赵祯，拿自己比赵祯的妃子？”

40.在水一方

“咳。”发觉自己的比喻确实不恰当, 曲潇华立马改口：“应该说，比如二十多年前, 深得你信任的右护法陶谕。”

师兄能识破陶谕的不轨，开封府又哪里不能借鉴一二，创造个机会, 让赵祯看清凌妃的真面目？！

从曲潇华的眸子里，读出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被师弟不适当比喻气笑的玉罗刹, 眉头微微挑起：“你是想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妃主动暴露？”

“对。”曲潇华的眼睛微微亮起。玉罗刹默默端起酒觞，里面一口酒都没有了。曲潇华立即接过来, 殷勤的为他将酒斟满。

看着师弟那双瞪圆的眼睛, 内中充满期待，玉罗刹勾起嘴角，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醇香的酒酿, 才摊手冷酷无情的回答：“很遗憾，本座也没想出办法。”

曲潇华眼中的控诉不言而喻，但玉罗刹显然很享受逗弄师弟的乐趣。不过，玩笑之后, 他倒是很有师兄范儿，给了曲潇华一个意料之外却绝对有用的答案。

“我是有一个办法, 可你绝对做不出来。”玉罗刹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以修罗刀身份持刀闯入禁宫，借口给曲遥讨回公道, 直接对凌妃下杀手。”

曲潇华眨了眨眼睛, 露出几分不解, 玉罗刹拍了拍他的脑袋：“凌妃一开始的确是被利用了，但事到如今她不可能还转不过弯。面对一个说不通道理的武夫，你觉得她会如何自保？”

“对！”曲潇华恍悟：“为了能保住性命，她会用尽浑身解术，证明自己确实是被利用了，幕后人更危险。只要我愿意聆听，她为了拖延时间，肯定什么都会说。”

玉罗刹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这勉强算是个好办法，等赵祯赶到，他不可能不明白，能说服你暂且不动手的凌妃，其人并非他所想那般清白无辜。”

赶去护驾的不止是侍卫，肯定还有暗卫，事后会将凌妃所言所语尽数上报，赵祯又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自己被枕边人愚弄了。

“师兄所言极是。”有了这个办法，但曲潇华毫无喜色：“持刀威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纵是个心肠歹毒的恶妃，也非我所愿。这法子，我是做不出来。”

玉罗刹毫不意外的耸耸肩，对外面高声唤道：“童儿。”

不一会儿，童儿跑了进来，乖乖巧巧的收拾好桌子，才道：“公子，要打热水吗？”

适才只来及去厨房，曲潇华吃饱喝足终于打算洗洗睡了，可他还没点头，玉罗刹就插话道：“弄个双人浴桶进来。”

书童整个人都懵了，曲潇华眸中露出疑惑，见玉罗刹面色不改，便没阻拦：“是。”他拍了拍书童的肩膀：“快去吧。”

书童踉踉跄跄走了，跨出门槛之时险些摔一跤，直看得曲潇华哭笑不得，但终究没当面训斥，只道一句：“童儿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啊。”

“无所谓。”玉罗刹对此并不感兴趣，只将指腹搭上了曲潇华的手腕，同源而出的内力灌入体内，曲潇华同时撤去了自创功法所造成的掩饰。

在脚步声传来时，玉罗刹松开了手，淡淡一笑：“你的经脉比之前宽阔了一点儿。”不过，还是不够。

这时，一个比较大的木桶被书童抱了进来，水里飘着不少花瓣，令师兄弟都一愣。书童则松开手，露出一个心虚的讪笑：“打水的时候遇上王妃的侍女，她她……”

“……”隐约明白过来，曲潇华的肩膀抖个不停，玉罗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突突直跳：“说！”

书童脸上挤出一个笑，看起来比哭还难过，牙齿更是在打颤：“她说，公子在王府养了养了通房，她们自然会行个方便。可这位姑娘好像不怎么通情理，也不知道去给王妃请安，还没什么闺房情趣，让我问公子，需不需要她们派人来教一下。”

现场一片死寂，玉罗刹足足呆滞了一盏茶时间，直到曲潇华实在忍不住，于书童惊恐的目光中抱着肚子，笑得弯下腰就差没当场打滚，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

他直接揪住曲潇华的衣领，把没良心的师弟丢到热水里，溅出的水喷了书童一身：“出去吧，把院子的大门锁上，今夜不要来打搅。”

发觉教主神情莫测，书童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清楚听见了喘着粗气的求饶声：“别…别点笑穴…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

“呵。”玉罗刹抱臂站在木桶外，凉凉的说道：“不是想笑吗？我让你笑个够。”

笑得不停打嗝，整个人滑倒在浴桶里，曲潇华浑身湿透，脸色是一片晕红：“嗝哈哈…不能…怪我…实在是…噗…哈哈…”

“你怎么不想想，最初是谁造成这个误会的？”玉罗刹气笑了：“是你自己！”曲潇华的回答是一个“不慎”滑入了水底，干咳声顿时不断。

明知他是在做戏逃避进一步的惩罚，玉罗刹还是把人拎了起来，按在浴桶边沿上搭着：“哼，趴好了！”他顺手解开曲潇华的笑穴，自己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衣服。

温热的手掌覆上后心时，曲潇华有些不适应的动弹了两下，被一巴掌糊在后脑勺，才又老实的不动了：“师兄，为什么这次要在水里传功？”之前不是很随意嘛。

“确实有原因。”玉罗刹淡淡回答：“凝神静气、封闭五感、敞开毛孔。”师弟要面对的敌人，比他最开始想的难对付，不得不麻烦的继续拓宽经脉，以求关键时刻延长战斗时间。

曲潇华很听话的封闭五感，也就没发觉身后玉罗刹以指尖划过手腕，鲜血落入了热水中，将一桶水染成淡淡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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